“此事千真萬確。”那名小內侍也是瓔跟前使喚得上的人,皇帝與靖王之間的事他原是知情者之一,但他是個閹人,這情呀愛呀的,不是他可以理解透徹的,但他懂得察顏觀色,善伺主子的氣色,懂得揣摩主子的喜怒,於是乍著膽子張嘴說道,“皇上嘴上不說,我們這些當奴婢的也都全部瞧得出來,其實皇上心裏挺記掛著王爺的。”
“是嗎?”眼角微瞟,瓔一臉的冷靜,仍未露一點端睨。
這倒也是,沒有了自己,那一片斷垣殘壁有何值得留戀之處?不過是舊事的陳跡,僅供人憑悼往日的情懷。
“奴婢不敢在王爺駕前撒謊。”深深地垂下頭,再無言語,躬身退了下去。
“這也很像他的性子。”豔麗的唇角一翹,竟摻入幾絲淒涼,暗地裏怨惱著那人的拙腮笨舌,就算是為了哄自己高興也不會說一句討喜的話兒,哪怕是情深萬太,他也隻會深埋胸底,寧願守恨抱憾,輕易不敢表露。
“縮頭烏龜!”不計自己一貫的優雅形象,居然從那兩片動人的唇瓣裏蹦一句這麼幾個粗俗的字眼,霎時教在場眾人一齊傻了眼。
靖王爺會罵髒話?
“皇上駕到——”悠揚聲中,敞開的宮門外頓時熱鬧起來。
瓔聞聲扭臉一看,正瞧見跨下肩輿的那一身鮮明的黃影。
一瞬間,天地化為初開的鴻荒,什麼聲音都消失在相望的刹那。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居中拉攏了彼此的目光,視線膠織在一起,眸底的火辣似乎燃著了空氣,久久不舍得分開。
“瓔?瓔——”宛如從一個困撓得極深的冬眠中驀然蘇醒過來,珞不敢相信自己大瞪的雙眼,激動地喘著氣,稍瞬不眨地凝視著那幾乎夢想了一輩子的絕美臉蛋,長身玉立,風姿雋秀,此刻便在他眼前真實地出現,不讓他有絲毫懷疑的餘地。
真的不是他在做夢嗎?不是一個可以自欺欺人的白日夢?瓔怎麼可能又回到了崇光殿?在瓔焚毀了縹緲禦苑之後,為何那俏麗的眉梢所含蓄的深情依然一如往昔的專注清澈?澄澄美目,盼眄流波,美得直教他心痛如摧。
然而瓔為什麼為突然出現在崇光殿?莫非那個女人不曾好好地對待他掬在掌心裏珍惜的絕妙人兒?他已忍痛成全了他們,為何心境仍然縈繞著無限的傷楚?
不知不覺地走近那朝%
喪失了武功,他對誰俱是莫可奈何,現今的他不再是以前持武功誇耀的靖王,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曾經讓他有多少次痛恨自己的無能,往日的堅強不過是昨夜裏的一場悲傷的夢境。
“瓔,不要逃避朕了……不可否認,我們彼此愛戀著對方,為何每次都是由你主導著推開朕?”珞深沉的眼神牢牢鎖住瓔極欲旋開的視線,幽暗的眸光折射出一往情深的倒影。“朕對你不免好嗎?難道真是朕誤了你?不要再對朕任性了…不要再捉弄朕對你的感情了……”
珞猛地摟緊了瓔,猶如要將晨風般輕盈的嬌軀鑲嵌進自己的血肉之中,此生不願再傻得鬆手。
“任性?捉弄?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瓔的聲音從胸口悶悶地傳來,賭氣的成份占了多數,“你終於受不了我了?你原應知道我本來就是這麼一個城府算計的人呀。”帶著孩子般的甜美,稚氣得惹人為之微笑。
“你不該這般說的……你原也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瓔的小性子他早就領教再三過了,甚至是無理取鬧也令他深感無比可愛,即使瓔在別人眼裏不是臻善臻美的,但完全出自愛情魔力的拜賜,卻硬使他覺得瓔是完善無瑕的,一顰一笑竟是如此的可人心意,無不美得淋漓盡致,原來“情人眼裏出西施”是可以這般解譯的,如今他懂了這句話的真諦。
“那該怨誰呢?怨我嗎?”瓔淒惻地愁訴著,頰上的嬌豔殘褪了幾分爛漫的芳薰,“靖王府很大,也很冷清,哪怕是多了一個女主人,依舊空曠得嚇人……”玉靨倏抬,微撅的櫻唇噙抿著淡極的艾憐,猶似搖曳秋風的海棠,破露出眉間圓致的成熟。
“是朕錯了……”
瓔是在埋怨他的優柔寡斷,是在埋怨他的猶豫拖延,對於自己生就的性格,麵對瓔傾吐的指責,他唯有俯首貼耳地認罪。
“想我嗎,惦念著我嗎?”瓔帶著夢幻似的表情,眉眼的風情蕩人心魄,有什麼東西在眼眶裏滾動?正在熠熠閃光。
“真是多此一問!”
珞將瓔擁得更緊了,充滿芬芳的柔軀撩拔著他狂灼的情感,濃鬱的喜悅衝淡了曾有過的哀傷。
瓔依舊是他的瓔,無論瓔在名份上是屬於哪位女子的夫婿,但那顆滾燙的真心亦不曾稍改,依舊是那個憊懶在他懷裏的那個瓔,恣意地向他索取著溫暖的嬌寵,純潔得令人心顫。
玉碎宮門 正文 第八十二回 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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