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來見我,我不慎說重了一句,依她的個性,怕是多半會鬧出事來。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著這個可能性,很擔心她會有什麼異動。”
張靈琇固然有著過人的資質,但是“閱曆”這個東西,不是光憑聰慧所能遊刃有餘的,有太多太多不懂的地方是她這位養尊處優的宦門閨秀所無法理解的,對於人情世故亦然如此,所知有限得極,一眼便教瓔瞧出了其中的破綻。
“你為了這個居然煩惱得沒心思安寢?”
醋意昭然若揭。
唉,兄長兼情人的身份,果然不是容易勝任的,實在不知該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方始妥當。
“我欠了她的救命之恩,故以我的婚姻抵還,假如她僅是泛泛之輩的普通女流,我不會對她心生歉疚。”瓔眨動盈盈美目,驅淨眸底朦朧的迷霧,一時感慨叢生,歎若飄絮,“光是隻有她的愛在燃燒,算不上是真正的兩情相悅,反倒成了一種痛苦,大概我和她現在都在為這段婚姻而痛苦不堪吧。”
“你既深感痛苦,何不趁早結束這個不美滿的婚姻,難道你還不打算放棄嗎?”珞激動地迫問道,他根本不曉得瓔到底在顧慮些什麼,甚至寧願為了無愛的婚姻,持續同床異夢的痛苦。
出身紫潼帝府,更秉絕世容姿,少年得勢,天下爭羨,瓔的驕扈自不在話下,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亦不足為奇,珞懷疑瓔在他所堅持的婚姻裏究竟有何企圖?這般遲遲不肯放手,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我為何要放棄?”極快地收拾起多愁善感,瓔一臉高深莫測地反唇詰回,“在苦苦堅持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靖王妃。”眼神一變,隨即躍熾起一簇詭光,宛若漆夜裏的一點微光,“話說回來,倘若達不到我的目的,娶她做啥?”
“你是什麼意思?”珞一怔,莫非此事尚有隱情不成?
“就在那天,她突然跑來問我,孩子出世之後,我會作何打算……”瓔渾不在意地抱膝曲起光裸的小腿,絕薄的綃衣緩緩滑落,在細窄的腰部堆卷起柳煙的輕絮,飛瀑乍瀉,青絲亂如人心,倏地隱沒了優美的雪脊。“我很坦白地告訴她,若生個女兒,便送去與璿皇姐相伴,若是兒子——”清音稍頓即揚,眼神更覺邪冷,“送入聖心觀!”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寒漠的麵容,凜煥的神采,洋溢著無比的自信與老練的沉謀,那不是瓔的故作姿態,而是靖王的威嚴氣度。
“聖心觀?”腦海裏一陣轟鳴閃過,珞不由駭然驚叫,事遷未久,他尚不至於忘了自己曾對青城觀主說過些什麼,“你是當真的嗎?”問得與張靈琇如出一轍,“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不忍的反是他了,
“君無戲言!若能掌握住聖心觀,這算得了什麼。”猝挑的眉梢滲透出森冽的肅殺,“照她的剛烈性子,若非另有圖謀,斷不會乖乖地息事寧人,賢淑柔順絕不似她的為人。”
“那你回宮——”珞深黝的瞳孔急劇收縮,猛地凍住了聲音,他問不出口。
“我諒她定要等到我不在時方肯有所舉動,故而我幹脆一走了之,大方地成全於她,屆時且看她有何能耐。”
冷哼一聲,瓔好象仍耿耿於懷著影衛慘遭敗績的舊事。
“瓔……慶幸你愛上的是朕……”
半晌,珞緩和過顏色,暗自慶幸著瓔是他的愛人,而非他的敵人,更稱慶的是他們是相愛的一對,無需為了區區皇位而自相殘殺。
可不是嗎?
相較起權術的運用,瓔確實比他更適合掌握“權力”這枚神器,好生慚愧他的目光僅局限於朝堂之上,瓔則放眼於天下,不得不承認瓔的高瞻遠矚,他不曾想過的,瓔搶先思慮到了。
“可是朕覺得……”心頭滔湧著明顯的罪惡感,珞忍不住要自責,“這麼做似乎……”
“這麼做沒有什麼不好的……”馥香幽襲,柔絲拂麵,瓔突然用自己的小嘴堵住了珞的唇瓣,不許他逸出反對的聲浪,“我讓自己的心選擇愛的方向,一旦決定了我就不會後悔。”
良久,兩人氣息不穩地分開,瓔的目光流轉柔和,傾注如許情深,沃殘的霜痕漸融,優飾了驚世的容光。
“事情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要問我是為了何種原因,反正我不需要血脈的傳延。難道要生下一個與我一般的孩兒去和淇兒爭位嗎?我可以愛上你,但我的孩子未必會象我一樣讓步,我可以死心,但不死心的大有人在,與其日後靖王府不免牽涉禍連,我寧願這個孩子皈依道宗,去追求清靜登羽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