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的孤燕,飛離王謝簷前,江湖飄泊,蒙掩風塵。
“今後?”沉吟過後,她答得很是堅決,“隻要我的孩子不變成他父親掌上操縱的傀儡,無論吃什麼苦頭,我都甘之若貽!”
他聽了這些,亦不盡然吃驚。
其實這美貌少婦的大家風範,儼然表明了她絕非尋常人家出身,僅單憑少婦的片麵之詞,他就可以輕易地猜測到少婦的離家出走實出於情非得已,其中極有可能涉及到豪門內的一樁恩怨情仇。
“寒舍便在左近不遠,如蒙不棄,不如就請小娘子屈就至舍下小住數日,好與我好個整日淘氣的小妹作個伴,但不知意下如何?”他既肯不避嫌疑的開口相邀,大半激於俠氣,誰教他平生最見不得難中的弱者,方動了天生的俠肝義膽。
“這恐怕多有不便……”
往日裏素無謀麵,驀地萍水初逢,就這般冒冒失失地邀約不相識的人往自己家中小住,換了誰都不免心生疑惑,美貌少婦自也想到了這點,所以無法確信對方的一篇話,態度很明顯是在猶豫不決。
“請你盡可寬心,以我白家堡在武林中的聲譽地位作保,在下對小娘子絕無非份之想,更不是一個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白家堡?”美貌少婦茫然地望向船頭之人,心底著實有些拿不定主意,於是歉然道,“實在失禮了,我從未聽說過白家堡之名,我隻聽人提過有個什麼聖心觀的……”
不是江湖人怎知江湖事,想她係出名門,後又嫁入王府,連聖心觀的大名也僅是聽人偶爾言及,江湖對她而言何啻於另外一個世界,任白家堡如何響譽武林、名滿江湖,在她無非是一個陌生的名詞。
“白家堡與聖心觀尚有些淵源,小娘子既聞聖心觀之名,當應信得過我白家堡……”他自以為是地擅加闡釋,不料這席話剛一出口,頓時大起反效,不唯不見那美貌少婦放下重重顧忌,反而更是麵露惶駭之色,好象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嬌軀一顫,雨傘失手落下。
“聖心觀、聖心觀……你原來是同聖心觀一夥兒的,啊——”美貌少婦陡然尖叫,大聲質問道,“你是不是王爺派來的?你是不是來搶孩子的?”
她對於聖心觀早已如驚弓之鳥,此刻一被提及,更覺懼意橫生,禁不住雙♪唇失色,慘變如灰,險介乎當場暈厥了過去。
“不、不、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他見少婦聞聖心觀之名而猝然色變,心下大有不忍,連忙解釋清楚,“我隻是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無處可去,實在怪可憐的,才想到暫時收留下你,讓你有個安身之處,順便也給我妹妹找個人作伴……”
“你當真不是聖心觀的人?”
她曾耳聞過聖心觀的人很是了得,不然王爺不會對一座平凡無奇的道觀饒生興趣。
“不是!”
聖心觀向來是眾望所歸的武林聖地,幾時成了魔窟鬼巢,教這麼一個嬌怯怯的少婦嚇得魂喪膽寒?
“你真的不是王爺派來的?”
素曉靖王神通廣大,手下異士如雲,她不得不更加以小心謹慎地求證。
“什麼王爺?”
皺起眉,一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在野,一個在朝,聖心觀又關王爺什麼閑事?
“你當真不是派來捉我回去的?”
她認為有必要再行確認一次,畢意私逃多日,王爺若欲行事,少不得呈現征兆,而眼前這個看似熱心的釣徒,誰又敢保證他不是受王爺指使前來的?
“說了半天,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他費盡舌唇,仍無微效,不由無奈地歎口氣,搞不懂她為何疑神疑鬼的,戒心這般深重,她的疑心病也未免太大了吧。
“那麼,我問你——你是誰?白家堡又是一個什麼所在?”
她雖然初次孤身上路,也知在外不能全然信人一片言,換作是她亦不會隨便邀人回家,況且她猶是個異性,難道這就是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之處?不過透過她的眼光看出來,總覺得太過草率了。
“在下白家堡的白少倫是也。”略略推起遮覆前額的鬥笠,露出一張燦爛的俊臉,“白家堡三兄妹,在下排行居首,從先人手裏繼承過來的房產自然就是白家堡了。”
“原來你當真不是……”
她終於信了,神經陡懈,一口氣回不過來,身子軟軟地往後倒去……
“喂喂,你怎麼了?”
白少倫一迭聲地驚問,情急之餘,不容他再有功夫細思細想,鶩起疾落,縱身躍上岸邊,趕在美貌少婦倒地之前,傾身將她扶住。
湊至近前,白少倫方才覺察出這美貌少婦的渾身妝束出自素有“一束絲一磚金”之譽的江南貢繡,通常隻供京城裏真正的上等富貴人家穿戴,由此可見,她的來曆絕不簡單,甚至可說是大有來頭。
但願自己的一時惻隱之心,不會給白家堡招惹來什麼不妙的禍因,猛然間,他覺得自己好象攬下了一個大包袱。
玉碎宮門 外篇 番外篇----青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