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教授。”
湘紅盡管有些不知所雲,卻很恭順地點了點頭。他能這樣對她,已經使她感動了,所以,他說的話就是不明白也不要緊。但她到底還是明白了那番話的要旨:老教授是說小藍在吃她的醋!
這發現對湘紅來說,簡直像一支強心劑,使她因自卑而枯萎的心靈重又變得生動活潑。以前,她曾覺得女性對於她人美貌的嫉妒是最可厭的行為之一,現在她卻從中體會到了幾許可愛:人在沒有尊嚴的時候,別人的嫉妒也是一劑可口的良藥。
她徹底原諒了小藍。
矛盾的是,小藍似乎沒有原諒她那驚人的美。國慶節那天,她宣布湘紅的服務到此為止。
“天長討厭你。”小藍以為個作為辭退湘紅的理由,這是個笨得不能再笨的借口,湘紅很奇怪小藍那麼一個聰明伶俐的人怎麼也會幹出傻事來。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謂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吧。
不過,從事後李英的解釋來看,小藍這樣做並非出於糊塗,實乃出於厚道。
“她要是說你又饞又懶又偷又摸呢?”
湘紅的第二個“女主人”李英,睜著雙塗了眼影、幽幽如夢的眼睛逼視著她,目光如劍似刃。“我從來不這樣!”湘紅說這話時,脖子上青筋直脹,心裏也跟剜了一刀似的撕痛著。
“你看嘛,她沒這麼說你對不對?她是怕說別的會傷你的心。”
李英作為小藍的好友,自然得護著朋友一點。對此湘紅惟有默然相向。李英確實是個練達的女人,一看湘紅的臉色就明白了這麼回事。她走到湘紅身邊,伸手扶著湘紅的肩,像老朋友似的向她說了小藍的苦衷:
“你不知道,那個忠義,是個花花公子。天長剛生下來時請的那個保姆,就被他勾上了手。聽小藍說,你是她公公請的,她原先並不知道。而且你又這麼漂亮,哪個女人都會被你威脅的。”
後麵這句話,李英是嬉笑著說的。見湘紅有些不自然,她忙又拍拍她的臉,親昵地說:“在我這,你是打扮得越好看我越喜歡。不是我不吃醋,是他太老實,就是送上門,他也不敢要。”
湘紅無言以對。
在湘紅的圈子裏,還沒有過李英這種類型的人。據小藍說,她是個從事成衣買賣的個體戶,最近還開了個縫衣廠,說是廠,其實隻有幾個人,所以也搞批發。家有十幾萬元的存款。但她丈夫,卻是個循規蹈矩的機關工作人員。兩人的脾氣也有著極大的反差。李英活潑張揚,萬事圖個輕鬆痛快。而李英的丈夫小趙,卻恰恰相反。對於李英和小趙鬧矛盾的事,湘紅早有所聞。因為小藍經常在飯桌上說起她們夫妻倆的事兒,以至於湘紅尚未見過李英,心中就早有她的影子了。不知怎麼的,她覺得李英比小藍更好相處。故而小藍問她是否願意去李英家做事時,她一口就應允了。
李英和小趙還沒有孩子,湘紅到這兒來,一則幫著李英照顧攤檔,順帶做些家務。活兒不很多,月薪卻比在小藍家多幾十塊,對此湘紅頗為滿意。到李英家的當日,她即寫了信給爹娘,告知她們自己在這兒當了營業員,一切過得皆好,還寄了三十元錢回去,以表歉意。要知道,這是她偷跑到省城後的二個月中第一次給家裏寫信。她猜也猜得出父母的心情。按理她本該早就寫信回家的,但她剛來時實在沒有心緒,而且有些難於啟口。她表麵上認為做保姆沒什麼不好聽,心裏卻時常為此感到難堪。她怕消息傳回村裏後,自己會被人恥笑。她在村裏乃至全鄉,都是大名鼎鼎的人,有好些後生把她當成了一朵花。如果他們知道這朵花成了城裏人的丫環,不笑話她才怪呢!在白衣繡麵前,湘紅可以承認自己的不擇手段,原因是白衣繡了解她而且比她優秀;而被那些明顯劣於她的人當作笑柄談資,則是湘紅萬不能容忍的。她來省城混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區別於他們嗎?現在,她可以宣稱自己有工作了,所以才能放心大膽地報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