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湘紅就要往樓上走。她今天有些累,而且過幾天就要來例假,腰有點兒疼。但小趙顯然想的跟她不一樣。他抱住湘紅,央求她留在樓下睡。
湘紅奈不過他的軟磨硬纏,隻好到了李英二樓的臥室。那張粉紅色的大席夢思床在昏暗的燈光顯得很柔軟,小趙和湘紅極盡溫存,就在二位飄飄欲仙時,眼前忽然劃過一道白亮得刺目的閃電,隨即便聽見一個女人的嬌笑聲:
“怎麼樣,阿李?認輸了吧?”
當湘紅和小趙聽到這發自身邊的聲音時,兩人的反應是使勁抱緊對方,而且身體伸得筆直。因為這聲音來得奇怪而陌生,他們心裏多少還抱有幾分僥幸,所以采取了這種“等”的態度。但緊跟著發出的另一個聲音則使他倆跳了起來。
李英回來了,而且就在屋裏!
“好,你贏了。這東西你拿去。”
李英說著話,一邊拉亮了電燈。柔和的燈光下,隻見李英一手撐著門框,一手從頸脖上扯下那根麻花狀的純金項鏈,然後反手遞給站在她身後的小藍。饒有興致的小藍毫不客氣地接過項鏈,嘴裏發出勝利者的嘮叨。
“怎麼樣?我早說過了,世界上沒有不吃腥的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那時跟你說忠義的事,你還不相信。現在你信了吧?”
李英沒理她。她象隻貓似的盯著床上的湘紅和小趙。由於她和小藍光臨得太突然,也由於李英的過分平靜,小趙沒敢起身穿衣服。他隻是抓了塊擱在大腿間,低頭不語。而湘紅,則根本沒有拿衣服或別的東西來遮羞的念頭。她裸著身子坐在小趙身邊,雙眼視而不見,那顆因過度受驚而變得不規則的心此刻幾乎有種要停止跳動的感覺。她在想一個算命先生說的話。去年春天,她曾請一個遊方的老先生給她看相。老人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她的臉部和手掌之後,說她是個大富大貴之人,但說她要犯“桃花劫”。
“你的眼睛上下雙弦,手掌有桃花紋,一輩子,隻怕都要在男女的事情上沉浮。”
老人的話,在當時的她聽來,簡直是臭罵,所以她當時隻給了老人一半的錢。那老先生倒也大道,不但沒說她小氣,還連連囑咐她今後要小心。“男女之大防,這事不可輕忘!”這句話她聽是聽進去了,卻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自己果然應了他的話。我怎麼會變得這樣無恥呢?湘紅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因為這時她聽見了李英壓抑著怒氣的話音。
“林湘紅,你這個臭婊子給我滾下來!”
湘紅猶豫著看了小趙一眼。她這樣做其實並不想得到他什麼支持,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但小趙卻害怕得把頭垂了又垂,額頭幾乎都要碰到膝蓋了。李英看到這裏,很得意地瞟了湘紅一眼,幸災樂禍地笑道:
“你這個狐狸精,別指望他為你說話了。我敢說他現在的東西已經不硬了。去,過去看看。”
湘紅站著不動。盡管她對小趙剛才的行為很失望,但她卻不願意因此而去傷害他,而且她內心深處還有種更為奇怪的感情:她不願當小藍的麵讓他的私處暴露無遺!大概小藍也有些難堪,她在李英身後說了句“讓他們先穿衣服”的話後,就扭頭到客廳去了。
“你,把衣服穿起來!”她指著小趙命令道。小趙如遇大赦一般地跳下了床,眼睛裏撲閃著感激。“你,到這兒來。”李英又朝湘紅勾了勾手指頭。湘紅僵硬地走到了她麵前。李英的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線,對著她似看非看地打量了幾分鍾,然後將右腳架在床頭櫃上。
“你說,這事兒怎麼辦才好呢?”
湘紅不敢吱聲。李英又說:
“你這樣子可就不好辦了,總不能由著我的性子來處置吧?”
這種商量式的口吻更使湘紅不知所措。正疑惑間,臉上挨了熱辣辣的一掌,接著胸前的某處發出鑽心的撕疼,同時鼻子裏聞到了一股嗆人的臭味。她尖叫著跳到了一邊,迷離的淚眼裏,李英舉著支煙頭已被撳滅的香煙正朝她和藹地微笑。
“疼不疼?要不要再來一下?”
李英此刻著實象個演員,不動聲色地揭示著角色性格中的殘忍。湘紅蹲在地下哭起來了。由於自己愧對他人,她不敢大聲,隻是嚶嚶地抽泣著,心裏則不斷地喊著爹娘。回楝花風去當一個地道的老俵嫂,哪怕三十歲時就老得跟六十歲的人一樣也沒關係。為什麼要去強求自己命裏頭沒有的東西呢?湘紅並未意識到此時的悲劇是由於她的錯誤選擇而導致的,反倒滿心怨恨。她怨恨社會的不公,也怨恨李英的惡毒。她偷人固然不對,但象李英那樣,動不動就將她推出去當誘餌,這不也一樣不人道嗎?想到那些令人心寒的酒宴,想到筵席上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目光以及李英老鴇似的笑容,湘紅的內疚漸漸少了。她止住了哭,然後擦幹眼淚去取衣服穿。但李英卻喝住了她,並趁她發愣的機會,叫呆立一旁的小趙把衣服抱走了。湘紅望著小趙略顯佝僂的背影,兩排玉牙咬得咯咯作響。那一次,小春還攔住了他爸爸呢!而他,年齡比小春大了近一倍,老婆發了話,卻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這也算男人嗎?湘紅後悔自己有眼無珠,將寶貴的童貞獻給了他。早知如此,還不如給小春。不管怎麼說,小春畢竟是個童男,而且又年輕又英俊。這種對比,將心目中那個溫存的小趙變成了一坨爛泥,湘紅的唇邊蕩起了幾許倔強。眼下,她必須集中思想來保護自己。她堅信李英絕不會就此罷休。果不其然,李英紅著雙眼將她綁起鎖進了廚房邊上的洗澡間。為防止她叫喊,還特地在她嘴巴裏塞了塊髒抹布。那股難聞的臭味使得湘紅的肚子翻江倒海,但她強忍著不吐出來。她怕自己會被那些穢物窒息死。現在是她有生以來最不想死的時候。今後的她,除了要在這個社會上出人頭地以外,還要向客廳的這幾個人複仇。她們此刻強加給她的恥辱,有朝一日終將變本加厲地償還。到時看她們還能不能一邊吃著香的喝著辣的一邊大談打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