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看來,東北女真族的統一是曆史的必然,也是加快民族融合的方式,可是其實在很多人心裏並不是。你們這麼說,大概是漢族曆史上並沒有部落、也不需要維係。但是,這個村子留下的老人,就是當年葉赫族被破城然後歸降以後,心中不能釋懷,最後也沒有隨著清軍入關的那一批人的後代。”

“他們在這兒一直守著這片土地,守著葉赫那拉族先輩的骸骨,不管從這裏走出去了多少皇後和重臣,他們也不會忘了葉赫城被攻破那一天,就是在這裏的某個地方,葉赫族的末代貝勒臨終前還說,葉赫那拉氏哪怕還有最後一個女人或者小孩,也將會報此奇恥大辱。可是那之後仍有許多葉赫族的女人不斷嫁與愛新覺羅氏,想也知道,在這樣教育下長大的女人怎麼可能正常呢,最後還不是一個結局,滿清王朝,一夕在慈禧手裏終結。”

“說出來也許你們不相信,慈禧對中國來說那是有罪的,但她卻是葉赫族的榮耀,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摧毀了愛新覺羅氏的王朝。所以村裏的很多老人至今對她都非常推崇,他們對葉赫城被攻破這件事情,恐怕是這輩子也不能釋懷了。”黑眼鏡不知想到了什麼,竟苦笑了一下,“至少,我跟著族長長大,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對愛新覺羅氏的人有任何善意,哪怕他有一些葉赫那拉的血脈,也一定要相信,愛新覺羅氏的人不會對你有善意。”

一時間我的心裏真有些不對味,但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少數民族的曆史很難講清楚誰對誰錯,因為最後總會被扣上民族融合的帽子。以前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真正站在這裏、感受這裏的時候,才猛然發覺,曆時的確是帶著濃厚的血腥味的。

祭祀之前

第十一章

因著黑眼鏡的話,我心裏更加覺得不對勁,便不再做聲二,跟悶油瓶一並排,也做個悶嘴葫蘆,隻聽不說的。

黑眼鏡又帶我們在遺址上走了兩圈,指著一些土包說那應該是什麼,我上學的時候看這些就不行,現在更不行,隻看得都是土包沒啥大分別,估計連悶油瓶都更比我能看出門道來。不過他最近越發的悶了,看出來了也不會說。

遺址前麵不遠處就是明天準備祭祀的地方,我們也過去看了看,畢竟明天悶油瓶是要發揮作用的,就算是形式,也不能馬虎了。

那裏是一片空地,因為明天要起棺,所以土表的草已經全部鏟了。埋著棺材的土地也全部用招魂幡圍了一圈,至於正東處供著一張靈案,上麵又擺了幾盤紙錢和一架木質高台,那台子大概是到時候用來擺族譜的。

桌上還有一碟朱砂一支筆和幾張符紙,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現場人很多,來來往往的卻並不吵鬧。

我四下打量著,看到當中有個清瘦老人對著周圍人調度指揮,那老人慈眉善目,想是村裏德高望重的。

結果黑眼鏡給我們引薦時,隻淡淡說,“這是我們族長。”

我差點下巴都掉了,很難想像自小給黑眼鏡灌輸民族仇恨的族長竟然是這麼和藹可親。老人很客氣地對悶油瓶表示感謝,並許諾等祭祀完了會吩咐黑眼鏡好好招待我們。

悶油瓶回了禮,老人也不多說什麼,留下黑眼鏡跟我們在一塊兒就繼續看顧別的事兒去了。

“你們族長不像是特別偏頗的人。”我看著老人的背影對黑眼鏡說。

黑眼鏡一笑,有些別有深意:“那他剛才為什麼沒和你打招呼?”

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按理說,我跟悶油瓶一道,雖然隻有悶油瓶能幫上忙,但就算看在他的麵子上,也不應該連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個,直接忽略我才是。這麼做實在不是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