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著頭,嗓音又細又柔,眼角眉梢盡是妖冶之色。
皇帝卻連看也不看一眼,隻神色冷淡的揮了一下手,道:"先放著吧。"
"可是,皇上......"
"我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喝了藥也好不了,不喝藥也死不掉,就隻能這麼一天天的拖著罷了。"
錢公公肩膀一震,膝行著向前幾步,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仍是不依不撓的說道:"皇上,喝藥。"
皇帝皺了皺眉,忽的揚手打翻了托盤上的藥碗,喝道:"我說不喝就不喝,你還羅嗦些什麼?"
霎時間,那碗裏的湯藥盡數灑了出來,大半都潑在了錢公公的身上。
錢公公卻不躲不閃,依然靜靜的跪在原地,一聲不響。
皇帝瞧得呆了呆,眼底似掠過一絲悔意,但隨即恢複如常,又開口罵道:"笨蛋!你怎麼不避開?"
"皇上息怒。"錢公公雙手捧住托盤,任憑那湯藥順著臉頰滴落下去,眼神又柔又媚,妖豔異常。
皇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輕輕歎了口氣,手指慢慢撫上他的臉,問:"有沒有燙傷?回去擦些傷藥吧,可別留下什麼疤。"
"皇上,你的藥......"
"好了,好了,你再去端一碗過來吧。"皇帝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說,"我就是拿你沒辦法。"
錢公公這才低眉順眼的謝了恩,慢吞吞的站起身來,掉頭離開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瞟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冰涼涼的,陰森詭異,仿佛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吃了一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全身發冷。心中暗暗想道:莫非這姓錢的太監也跟皇帝有曖昧關係?
心念未已,耳邊就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
原來經過剛才這麼一鬧,皇帝的麵容又憔悴了許多,唇上更是毫無血色,好似隨時都會斷氣一般。
我看得心驚膽顫,自然不敢再跟他玩什麼五子棋了,當下把棋盤一收,打算放回原處。結果卻不小心開錯一個櫃子,在櫥櫃的角落裏發現了一疊厚厚的宣紙。
我一時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隻見紙上畫的是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眉清目秀,白衣翩翩,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待瞥見他手邊的那把折扇,我才猛然醒悟到,這人便是三王爺楚郡!
我於是將那疊宣紙取了出來,一張張翻看下去,發現每一張上畫的都是同一個人。雖然服飾不同、神態各異,但那一份風流倜儻的氣度,卻描摹得分毫不差。
這些畫......都是出自皇帝之手?沒想到,他竟也這樣癡情。
正想著,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徐飛。"
"皇、皇上。"我急忙把那些畫紙塞了回去,轉身,結結巴巴的問,"有何吩咐?"
那病懨懨的男子此時早已躺回了床上,一手撫額,另一手則軟軟的垂在床邊,黑眸半睜半閉,一字一頓的說:"你該明白的,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可就越快。"
他雖然氣若遊絲,這幾個字卻說的清清楚楚,令人膽寒。
我登時心頭亂跳,嚇得腿都軟了,大氣也不敢出。
誰料,皇帝卻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啞聲道:"一會兒錢來回來了,你就跟他去明秀宮住上幾日吧。嗯,我現在倦得很,可要先歇上一歇啦。"
話落,果然緩緩闔上了眼睛,嘴裏喃喃念道:"三哥,三哥,你等等我啊......"
那語氣溫溫軟軟的,竟似藏了無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