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段(1 / 1)

有一路敲打,一路說唱。

十八個侍衛抬著沉重的黑漆棺材,慢慢的走,汗如雨下,層層疊疊的素服,一層層的粘濕。

王大喪。

王大喪。

遠處的宅院中,有人白衣如雪,沒有去擁擠的人群中,孤孤單單的站在門前,冷門起,青簾卷,落葉無邊。

他摸出袖裏的笛子,橫在嘴邊。

死去的人不久前離去時的話語猶在耳邊。

——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為我吹一曲,我將為你側耳聽。

冷風蕭瑟,紙錢滿天,笛聲嗚咽,如泣如訴。

——故事的後來是什麽?

後來有一個叫梅如黛的瘋女人在靈柩經過的河邊,載了滿堤的楊柳,開了一家小小的酒肆,迎來送往,送往迎來,背西風,酒旗斜矗,看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足難圖。

她有一天放下了手中油膩的巾帕,把淩亂的發絲繞在耳邊,卻聽到馬鈴叮當響,有人掀簾而進,開門的時候,陽光入戶,在那間店裏斑斑點點,溫柔而肆意。

於是梅如黛問他:“客官,來點什麽。”那人用他修長如玉的手在木桌子上輕輕扣打,那人說:“我要溫一壺桂花酒。”

梅如黛聽了他的話,應了一聲,笑笑,然後下了地下的酒窖裏取了酒,踩得木板地吱吱呀呀的,在壺裏取寫熱水,把酒放在熱水裏慢慢的溫。

那時店裏空蕩無人,於是那客官慢慢的等,溫文的文:“店家,你可認得這附近新搬來的一戶人家,待人很好,藏書也多。”

梅如黛聽了他話,笑著答道:“您說得可是村東頭的教書先生吧,他從先皇大喪後就來了這,神仙般的人物,又不愛擺架子,我們都喜歡他的緊呢。”

這時正好酒溫好了,滿店的桂花香輕輕飄散,那人接了酒,伴著茴香果,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然後兩頰慢慢染上一層暈紅。喝了酒,那人輕輕的笑著說:“就記在教書先生的賬上吧,我是外鄉來的,可沒帶什麽盤纏。”

梅如黛聽了這話也不惱,笑著說:“不打緊,先生若是得了暇,記得常來。”

那人也笑了,說:“你這裏店名倒也雅致,我記住了……”

說著,那人起身,掀簾去了,在遠處輕輕嘯歌,歌聲漸遠——

“十年麓兵,萬戶千村成墟墓,

當年威武,試問今何處?

人生匆匆,爭為殺伐誤。

青簾舞,桂花如雨,是我還鄉路。”

——再後來呢,再後來是什麽?

再後來,那個出了店門的客人,牽著他的白馬慢慢的走向了村東頭。

他不急,一點都不急。

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廝守。

——後來的後來是什麽呀?

後來的後來,那個客人進了教書先生的家。

那個教書先生正在寫一本很了不起的書。正好寫到……嗯,正好寫到“日不暇給,人無聊生。俯觀嬴政,幾欲齊衡”這一句。

◇思◇兔◇在◇線◇閱◇讀◇

——哎呀,那不是罵皇帝嗎?

是啊。那個客人看到了教書先生寫的這一句,也很生氣。於是就決定晚上好好教訓一下那個教書先生。最後那個教書先生醒了。教書先生問:“我是在做夢嗎?”

於是那個客人摸著先生的頭發,他回答說:“嗯。”

他說——嗯。

所以夢會一直做下去。

已經沒有後來了。

而很久很久以前,有十八個侍衛抬著沉重的黑漆棺材,慢慢的走,汗如雨下,層層疊疊的素服,一層層的粘濕。

那天,正是王大喪。

有一個士兵輕輕的抱怨,怎麽這麽重呢?他輕輕的瞄向棺材的縫隙。

裏麵華服層層之下,金光燦燦,儼然是一具黃金鎖子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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