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2)

直低著頭,陶逸之看不清他的臉,卻依稀覺得身形有幾分熟悉,但要想時卻又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了。端起茶水正要喝,見姚青緗又紅了臉,捏了一把他的手,對紅袖笑道:"姑娘說得有理。我們走了一日,也倦了,勞駕姑娘替我們準備間客房可好?"

紅袖忙笑道:"早已備下了,公子請隨我來。酒菜也馬上送來。"

隻見一人捧了一個托盤出來,陶逸之見著,不由得失聲道:"是你!"那人生得尖嘴猴腮,其形若鼠,一身老羊皮襖,卻不是那桃源居的老板蘇蜀是誰?蘇蜀見著他,卻連眼皮都不抬,把托盤裏的酒菜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

姚青緗道:"看不出來,你還人人都認識?"一扭身上了樓梯,隻聽他腳步聲逐漸遠去,丟下陶逸之站在當地,卻不明白他惱個什麽。

夜半時分,陶逸之一覺醒來,卻發現姚青緗已不在身邊。他輕輕坐起身,透過窗戶往下看去,隻見樓下依稀有光。一個聲音隱隱傳來,陶逸之凝神聽去,卻是那朱非的聲音。

"怎麽?人來了,還不敢了?上次也放了,這次難道還要放?"

隻聽紅袖低低說了幾句,她聲音更輕,聽不分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難不成也看上那小子了?"

這聲音卻是蘇蜀。紅袖又低聲說了幾句,顯然是眾人爭執不下。陶逸之聽著心中好笑,暗道我又不是那十世修行的唐僧,怎麽這一群不知道是什麽的妖怪就纏著自己不放?一念及此,又朝空著的床瞅了一眼。姚青緗呢?半夜三更,他獨身一人會到哪裏去?他並不擔心姚青緗會出什麽事,但仿佛姚青緗也染了這個地方的詭異。晚間姚青緗對他的挑逗毫不起勁,弄得陶逸之也不起勁,蒙了頭便昏昏入睡了。

突然一個男聲越眾而起,聽起來蒼老得多,讓陶逸之奇怪的是這聲音覺得耳熟。"既然主人開了口,你們還爭什麽?"

朱非嘿嘿笑道:"我怕主人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了。"

那老人又開了口:"小心你的嘴。"

他聲音並不大,但朱非顯然是自覺失言,果然不再開口。那老者又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道:"那小子再命大,也隻能活到桃源。你們擔心什麽呢?難不成是擔心他跟主人......"

紅袖忽然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極是動聽。"沒什麽好擔心的。公子從來不是會心軟的人。"

隻聽蘇蜀笑道:"我不擔心主人,我怕的倒是紅袖心軟。女人見了英俊的男子,總會春情蕩漾。紅袖啊紅袖,我對你一向是又愛又重,卻始終得不到你的青睞。唉,看來一個皮囊說來隻是臭皮囊,卻好生重要哪。"

紅袖帶笑啐了他一口,道:"你也想打我的主意?告訴你,下輩子都不能!"

那朱非笑道:"我跟老高一般,隻為了攤上這個臭皮囊,就沒得指望了。看來,我也得去物色個象模象樣的好皮囊才成。"

突然有人哧哧笑了起來,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說紅袖姐,那人再好,也是主人看上的人,你就別妄想了罷。"

這聲音聽來一半還是童聲,陶逸之突然恍然,這不是當日那天雲繡坊的小夥計的聲音?先前在樓上奉茶的也是他,難怪覺得眼熟。忽聽那老者聲音笑道:"紅袖啊,我且講個故事與你聽吧。"

隻聽紅袖笑道:"老馬就最愛講故事。你遇上陶逸之,也是給他講了個神神秘秘的故事。你給他講尚可,給我還有什麽好講的?"

陶逸之好奇心更盛,實在忍耐不住,悄悄下榻,推門進了走廊。樓下一群人說得熱鬧,並未察覺。陶逸之悄然來到轉廊處,往下一看,堂屋裏一片黑暗,除桌上擱著一盞畫著桃花的燈外,並無別的光亮。一瞟之下,陶逸之不由得暗自吸了口涼氣,知道自己這回是真進了妖怪窩。

那愛說故事的"老馬",竟是那深夜偶遇給他講故事的老人。另一個瘦小幹枯的老人,雙眼炯炯有神,卻是那侯記藥店的老掌櫃。那個尚是童音的少年,是天雲繡坊的小夥計。最讓陶逸之好笑的是,朱非跟蘇蜀生得那般模樣,雙眼卻都是含情脈脈地盯在紅袖臉上,一轉也不轉。紅袖似乎也早已見慣,隻作未見,旁邊的人也似見怪不怪,還在一本正經地你言我語。

那盞燈本已半明半昧,隻照得亮桌子附近一片,堂屋大半都還是漆黑的。忽然,一片黑暗裏,傳出一個聲音,含笑道:"你們半夜裏聚在這裏,就不怕陶逸之醒來看到了?"聲音極美,帶著一點春風的軟膩,陶逸之心中怦然一動。這聲音不是姚青緗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