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吧,畫著妝,但是多少還是能看見她那有些病態的臉色。加佑打量了他幾眼,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厲害,讓羅剛沉重成那個樣子。
女人帶著墨色眼鏡,鏡片下望著羅剛的雙眼帶著幾點癡迷。她不露聲色的扶正鏡框,從口袋裏掏出包煙,抽了其中一根點燃。
羅剛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香煙,隨手翻著服務員送過來的菜單。
“吃早飯了沒有?”
加佑早上和羅剛一起來的,兩個人都沒有吃早飯,所以這句話,應該是問對麵那位女士的。女子瞬間有點激動的樣子,她狠命地吸了兩口香煙,眼睛微微眯起。
羅剛當作沒有看見,點了三份揚州炒飯,自顧自地說:“那麼進入正題吧,今天找我什麼事?”
女子彈了彈手中的煙灰,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
羅剛冷笑一聲。
女子說:“我知道你恨我。”
“不,我不恨。”羅剛倚在皮椅上喝著杯子裏的檸檬水,“濮銘香,我是不在乎。”
女子也冷笑,跟羅剛如出一轍。
“不在乎的話,能跟你拜托個事情麼”,濮銘香把煙熄滅,“我得了肺癌,沒幾天好活了,跟美國的丈夫離了,死前托個孤。”
加佑不可思議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明明是很沉重的事情,卻被他們弄得輕描淡寫,就好像今晚要早點睡,明天要早點起床一樣。特別是當他聽見羅剛喊她濮銘香的時候,腦子嗡一下就炸開來。
濮銘香,就是羅剛的親生母親。
揚州炒飯端上來的時候,濮銘香把醫院證明書、銀行存折卡大咧
咧擺在桌子上,然後叫來了一直在經理辦公室看熱帶金魚的兒子。
三樣東西,跟三座大山似的,壓的加佑喘不過氣來。特別是那個七、八歲,一看就是被寵壞的男孩子。
羅剛當著那孩子的麵就笑了出來,“拖孤?現在你要死了,就一心想保住兒子。那你有沒有想過,當年被你嫉妒的那個女人要是也死了,該把親生骨肉托付給誰呢?”
加佑覺得自己的胃狂亂地抽[dòng]著,他從來沒有渴望過再見到母親,可是現在從羅剛嘴裏提到了這個給了他生命的女人,讓他覺得很難過。很明顯,羅剛討厭拋棄她的母親,可那個女人畢竟是她的最親的人,羅剛心裏還是渴望見到她的。
加佑甚至覺得有一點點嫉妒,他去看濮銘香的時候,正對上女人的視線。加佑知道,自己肯定是長得比較像母親,因為曾經在羅剛書房裏看到過他們的全家福,他和羅剛的父親長的並不是很相似。
加佑很勇敢的迎上女人的目光。
羅剛一手伸過來把加佑摟到自己身上,摸摸他腦袋上柔軟的頭發,笑道:“對麵那個是生我的人,但是僅限於生了我而已。”
濮銘香抓住小兒子那隻正準備去撈胡椒粉的手,把他抱到自己懷裏。小男孩大概是由於挑食的關係,偏瘦,可縱使是這樣,濮銘香還是抱不動他,努力了好幾次,雙手除了夾煙,已經使不出更多的力氣。她微微有點緊張,右手又往衣兜裏伸過去,這回連打火機都沒拿穩,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羅剛又說道:“你看出來了吧,我旁邊的人是誰。是你趕走的,那個可憐女人的兒子。”
濮銘香大笑三聲,“看你這神情,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羅剛說:“是。”
加佑本想一肘子拐向羅剛手臂,可是看到男人眼中的悲哀和懇求,於是努力忍住了衝動,嘴裏輕輕哼一聲,將腦袋轉向窗外。羅剛隻當他是答應了,於是幹脆一隻手搭人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