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暗堡接收收回,但是唐家暗堡仍舊承認其大長老身份,直到他死,這一點都不會有所改變。
展昭推脫不得,算算自己還打算活著的時間,最終還是沒有再推辭。
反正也活不了幾年了,這虛名擔著就擔著吧!
1079年(元豐二年),蘇軾因烏台詩案被捕入獄其後幾經輾轉,被貶往黃州。
1082年,黃州。
蘇軾其時為黃州團練副使,但是卻無權限,敕令其不得簽書公事,不得擅去安置所。
不得簽書公事,對文官而言就相當於奪了其全部的權;而不得擅離安置所,這根本就是一種變相的□了。
也就是在這裏,蘇軾經曆了一生最為苦悶的歲月,以至於寫出諸如“我謫黃岡四五年,孤舟出沒煙波裏。故人不複通問訊,疾病饑寒疑死矣。”的頹廢句子。
也就是在這時候,展昭在往赤壁一帶溜達的時候,意外經過蘇軾安置所附近,偶遇了正窮極無聊盯著石頭發呆的蘇大文豪。
這時候,正是七月。
1082年,也就是元豐六年,正是壬戌年。
而這倆人相遇之後一時興起跑去黃州赤鼻磯遊湖的這一日,正是——
農曆七月十六,既望之日。
而此番遊湖之後,蘇軾曾為此行寫了一篇日記。
名為——
《赤壁賦》。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前赤壁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
展昭甫一見麵就看出了這曾經和自己曆過襄陽戰事的兄弟的苦悶,卻也不說破,隻是一路上都在努力地比蘇軾更加憂愁,迫得蘇軾不得不出言開導他。
可是蘇軾說了一路之後,終於意識到——
這根本就是展昭引著他,衝著那個憂愁著的他自己說的話!
沒有人的勸慰會比自己想開更為有用,展昭此番以他之矛攻他之盾,將他那些心防全部打碎,並迫他自己給自己找尋開解的理由,直至將他自己說服。
展昭……果然不愧是他所佩服的人啊……
見蘇軾意識到了事情的關鍵,展昭也不再多言,隻是微笑著舉杯。
蘇軾亦舉杯,臉上不再悲苦,隻有豁達。
這倆久別重逢的舊友,就這麼放任小舟自行,在船上對坐飲酒,如是一夜。
直到東方發白,展昭有些疲累,倆人就雙雙躺倒在舟底,靜靜望著天空,感受那徐來清風,小憩。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蘇軾《赤壁賦》
辭別蘇軾之後,展昭就回了展家。
這一住,就住到了十二月末。
展昭這一回臨走之前,將成德醫館交給了展雲翔,並且將君墨身上的主從契約轉移到了展鳳儀身上。
大家都明白,展昭這是……要對這個世界放手了。
可是大家,誰都不願意說破。
直到這最後望著展昭騎著憶巽疾馳而去的背影,林羽靈終於沒忍住,第一個哭出了聲音。
家人的祝福,就這麼飄在了風裏,踏碎在馬蹄聲中——
“昭兒,一路走好……”
正月二十日,白玉堂忌日。
白芸瑞和展鳳儀看著展昭按照多年來的習慣舞完劍,披著狐裘倚在白玉堂墓碑上喝酒,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展昭這時候,多是不想受打擾的。
一壇酒喝完,照例倒了一壇在白玉堂墓上,展昭倚著墓碑,卻沒了更多動作。
白芸瑞起先沒大注意,直到快九歲的那一雙孩子沒耐住性子跑去去纏著昭爺爺陪他們玩兒而展昭全沒有動靜的時候,白芸瑞才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
白芸瑞和展鳳儀跌跌撞撞地跑出雪影居去,撲到那墓碑旁邊。
白芸瑞抖著手,去探展昭鼻息,而展鳳儀卻是將顫唞的手貼在了展昭頸側——
沒有鼻息,沒有脈搏。
身子還溫熱,雪花卻還在落,將那身上的溫度一絲絲抽走。
白芸瑞看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纏著展昭想叫昭爺爺陪他們玩兒的一雙兒女,抬起手。
巴掌聲卻沒有響起,那雙手,終究垂在身側,握成了拳。
白芸瑞在白玉堂墓前跪下,對著展昭,恭恭敬敬地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