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白楓能嗅到死亡逼近的氣息。
那個半身浸浴在鮮血中的男人,叼著個不知從哪兒摸來的煙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幹裂的嘴唇漾起一個懶洋洋的微笑。
“承認吧,當初你逼得我不得不跳樓,雖然作為一名聯邦軍人,你做的沒錯,但是這三年,作為白楓,你卻一直在痛苦。在這裏,你是我的白楓,一旦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聯邦的土地,你又要變成那個無趣又愚蠢的聯邦軍人。白楓,你是我最後能擁有的東西,我怎麼會放手?不,我不會離開,死也不會讓你安生……”
他勾了勾手指,努力抬起頭,白楓凝視著他許久,終於閉上眼睛,順從地低下頭。
有什麼東西從他唇上輕輕擦過,帶著血腥的味道。
“……知道嗎,白楓……你精心挑選的同伴不僅是個混蛋,還是個小氣鬼,別人欠他的,一定要十倍討回來……”
他的聲音太輕了,白楓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深深吸了一口,劣質煙草嗆人的氣味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縷那人的氣息。
火光終於吞噬了男人的身影。
“當初我欠你的,現在用一生來償還,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見到越川,是十年前的宴會上。
衣香鬢影,紙醉金迷,剛剛以優異成績從軍校畢業的白楓,漠然地站在這溫柔鄉中。
對於一個剛剛結束訓練,從漫天黃沙和暴虐輻射中掙紮回來的軍校生來說,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這個宴會由軍部和調配協會聯係舉辦,目的就是為他們這些剛畢業的精英師士尋找合適的專屬調配師同伴。白家在聯邦軍方原本就地位超然,而今年畢業的他不僅是白家嫡係,自身實力也頗為不俗,早已被軍部大佬列為重點培養對象,一出現便引起了無數人的注意。
再一次禮貌而疏離地拒絕了前來搭訕的年輕調配師,白楓踱出會場,站在濃鬱的夜色中,安靜地點燃了一根煙。
他的確需要同伴,隻是,這裏並沒有合適的。
白楓並不熱衷權力與金錢,出生在白家,這些東西對他並沒有什麼吸引力。
宣揚人人平等的聯邦並沒有名義上的貴族,但是白家這種曆史悠久的龐然大物,從各方麵看,和那些顯赫的貴族世家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區別。白楓所熟悉的那種上流社會精致而蒼白的生活讓他一度窒息。
事實上,白楓曾是一個典型的貴族少年,俊美,憂鬱,用冷淡而疏離的眼神打量著這個世界,然而轉過眼去,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厭倦。
直到他進入軍校,作為一名培養中的師士,他才終於有機會毫無隔膜的觸摸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看到苦難與悲哀,那是一個和他所成長的,安逸而精致的上流社會完全不同的世界。
年幼無知的孩子倒在血泊中,清澈得發藍的眼眸寫滿了驚詫。
骨瘦如柴的老人蜷縮在破布中,麵對高高舉起地屠刀默默地向天空禱告
那些悲傷的臉,驚恐的臉,憤怒的臉……
白楓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真實得如此殘忍。
“小兔崽子們,看到了嗎,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你們腳下踩著的土地,你們像傻兔子一樣樂嗬嗬過去的那些年,都是你們的前輩用鮮血和生命換回來的。他們塞給了你們這些小崽子們一個看上去很安全的搖籃,但是現在是時候讓你們從搖籃裏出來了,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在這個宇宙裏,我們人類其實和螞蟻一樣弱小,時刻可能被碾死。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救世主,為了保護我們的兄弟姐妹,保護我們身後的家園,我們隻有選擇依靠自己,在黑暗中拿起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