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曦怔了,喃喃:“他人……”
崔雪麟撐起身來,和顧朝曦麵對麵坐著,心痛地看到顧朝曦眼角滑落下眼淚來,心痛之餘,更添一份酸澀。
——出雲心中,真的有人,還是那種能令他落淚的人。
抬手把顧朝曦臉上的淚擦了,崔雪麟悵然道:“若是日後我真的死在天子手中,出雲你兒女繞膝幸福美滿之時,清明中元,可會為我落一滴淚、燒一張紙?”
他原本想著顧朝曦心中那人是男子,方才見顧朝曦如此,便又想,就算是女子也不無可能。古往今來的斷袖之人,也沒見那個說是單單愛男人的。
顧朝曦不知他所想,卻也回過神來,咬著唇把又要流出來的淚逼了回去,顫聲道:“你胡說些什麼?你怎麼會死在天子手中,我說過你一生榮華富貴無疑,何必說這些。”
崔雪麟歎道:“可若是不得至愛,我要榮華富貴做什麼?不如讓他殺了早早投胎了事,免得叫相思做折磨。”
驀地一咬牙,顧朝曦索性問:“你當真喜歡我嗎?”
“你看你又來了,我要是不喜歡你,何必在你身上費這些功夫?”
“那好……”極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且告訴你,我心中沒有人,我也喜歡你,隻是,就算你抱了我,也不是第一個抱我的人,那你——還會想抱我嗎?”
崔雪麟怔過去了,將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手緊握住顧朝曦的肩:“是誰?是哪個不要命竟敢強迫你?!”
顧朝曦看向他:“你怎麼知道我是被強迫的。”
“你方才不是說了,你心中沒有人嗎?”崔雪麟不管這個了,隻問道,“你說是誰幹的,究竟怎麼回事,那人現在是死是活,現在何處,我——”
“我告訴你也不能做什麼!”顧朝曦緩緩吐了一口氣,才說,“他是瑤兒的伯父,也算是我伯父吧。”
顧朝曦唇瓣被自己咬得幾乎出血,聲音也顫得厲害,說了好幾次才說清楚:“他是,安國、安國侯、不,現在改叫安國公,慕容靖。”
第四十章 寄言飛鳥,告餘不能(4)
饒是時間過得再久再刻意去遺忘,可隻要心中略略一想那些往事便能盡數翻騰出來。
第一次見到慕容靖的時候,顧朝曦被師父帶下山來,現在龍州的慕容瑤月家中落腳。
慕容瑤月的娘親是顧朝曦師父的結拜姐妹,所以慕容瑤月才叫顧朝曦表哥,其實他們之間並沒有血緣。
那時,慕容瑤月之父寵幸小妾,為了博得小妾一笑便上絲路去追一隊商隊買一樣珍品,慕容瑤月的娘不放心便悄悄尾隨,沒曾想真的遇上的沙塵暴,慕容瑤月的雙親便葬身沙海了。
慕容靖家業在涼州,此時便以萬貫家財助太祖皇帝招兵買馬一謀天下,太祖皇帝進京後封了慕容靖為安國侯,慕容靖便舉家遷徙京城,聽說了堂弟家中出事便順道把慕容瑤月帶走。
那時,慕容瑤月家中沒有大人,顧朝曦的師父本想早回昆侖山去,也不得不先將慕容瑤月安置妥當了才走,而顧朝曦沒有跟隨師父回去,而是上了去京城的車駕。
從孩童轉變為少年的那點時光裏,除了師父站在山坡上緊抿著唇默默注視他的身影很是清晰以外,還有慕容靖接替師父對他的熱絡照顧顯得有點突然。
慕容靖夫人阮銀紅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就很生氣,越是他長大,阮銀紅便對他越刻薄
隻是他當年單純著,隻覺得自己寄人籬下分屬應當,也沒有多想。
直到那年元宵之後,他才明白,這一對夫妻,究竟為何對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