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魅鬆了手,他的指尖接到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次也一樣!我不知道他又是要去做什麼,我相信他會回來,我一直相信,可是在生產那一日生死幾乎交疊之間我才明白,若是他沒有趕回來,我們便陰陽相隔,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可是,他回來了啊。”唐魅輕聲。
崔雪麟道:“是,他回來了。他就像風,我抓不住他,你知道嗎?我抓不住他!”
深深喘熄了片刻,崔雪麟抹去眼角的淚水,喑啞著嗓音說:“他和我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知道的,隻是我不相信,我覺得我可以留住他。現在我相信了,我決定……”
“你想離開他?”
崔雪麟搖頭道,“我離不開他的,我狠不下心來。”像是為了自己的無法作為深深痛切,“我會讓他離開我……帶著孩子一起離開。”
唐魅震驚地瞪大雙眼,他沒料到崔雪麟竟然會舍得孩子離開自己,孩子是他懷的、生的,血脈親情是無法割舍的,而崔雪麟卻說放就放,何其狠心決絕。
崔雪麟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攥緊放在膝蓋上,“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他應該帶走的。”
唐魅看著他,就像在看一隻受傷的小獸,十分想問“孩子身上難道沒有流著你的血嗎?”
大帳裏氣氛沉悶,如同快要下雨的陰天,陰雲陣陣遮蔽陽光。
都蘭上前拉了拉唐魅的衣角,輕聲道:“我們出去吧。”情這種東西,母親說過的,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他們自己都無法梳理,旁人又能做什麼呢?
唐魅忍了忍,終究沒忍住,走之前對崔雪麟道:“你舍得嗎?”
這幾個字就像一根根尖利的針直插入心髒,崔雪麟就差沒“嗷嗚”一聲慘叫捂住心髒,他死死抿著唇,伸手把那一盅雞湯移到自己麵前,揭開蓋子,拿起湯匙,熱氣氤氳了他的雙眼。
他吞咽著雞湯,卻又更多的淚水落盡湯盅裏。
墨書疾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崔雪麟在喝雞湯不由遲疑了一下,可是口中的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將軍,表少爺他不好了……”
崔雪麟“嘭”地扔下勺子,起身問:“他怎麼了?”
墨書道:“不知道怎麼著表少爺他就突然暈了,唐大夫已經過去查看了。將軍你——”那句話後麵幾個字都沒說完,崔雪麟已經快步走了出去,在他身邊帶起一陣風。
墨書大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欣喜道:看樣子將軍還是在意表少爺的,那就好那就好,那一切都好說。
中軍大帳是給主將住的,顧朝曦的住處在大帳左邊,距離不遠,崔雪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這幾十步的距離走得跟跋山涉水一般,等看到顧朝曦的時候已經是汗如出漿,濕透重衣。
唐魅正給顧朝曦把脈,聽到動靜便抬眼望著這邊一望,旋即低下頭去,診好脈便慢條斯理地去開方子。
墨書跟著崔雪麟進來,見崔雪麟站著不動,不由看向寫方子的唐魅:“唐大夫,我家表少爺怎麼樣了?”
唐魅卻道:“我不告訴你。”
墨書十分沒遮攔地“啊”了一聲,站在一旁的崔雪麟握緊了雙拳。
他知道,唐魅這是在逼他。
開完了方子,唐魅用鎮紙鎮著,看向崔雪麟道:“你不是要他離開麼?何不做得決絕些,無論他生死病痛都兩耳不聞,他要是死了才真正是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