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全身都難以抑製地顫唞,冷汗一點點浸濕他的衣服。額頭滑落的汗水他都沒有力氣擦去,眼前是混沌模糊的色彩,耳膜在轟鳴,過了好久他才分辨出那是他的心跳聲。
李懿哲按鈴呼叫醫生,他緊緊握著蕭寧的手,對方用更大的力氣回握,仿佛能夠借此獲得力量。
支氣管在不規律的收窄和擴張,蕭寧的眼前開始發黑,大腦缺氧感逐漸增加,他呼哧呼哧的費力喘氣,蒼白的臉色慢慢泛青。
過了不到一分鍾,醫生與幾名護士匆匆忙忙趕來,李懿哲讓到了一旁去,看醫生動作強硬卻不乏小心的讓蕭寧躺下,一旁的一位護士為他的輸液瓶裏注射了藥劑,加快了輸液速度。蕭寧還在發顫,呼吸越發沉重困難,所剩無幾的輸液不一會兒就見底,護士立刻換上了已經注射了藥劑的營養液。
“先把噴霧劑拿來。”醫生對身邊一位護士說到。他掐著蕭寧的下巴,撬開蕭寧的嘴,給他使用了擴張氣管的噴霧劑。
在這個過程中,蕭寧的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像是要脫眶而出般的駭人。但那雙眼睛裏沒有焦距,渙散成了混沌的暗黑色。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呼吸才逐漸平穩下去,他緩緩閉上眼,疲憊的麵容蒼白得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色彩。
醫生低聲吩咐護士換藥,又讓護士去拿了一些藥過來放著。而這時,何天也從護士台聽到了消息,看看自己的病人沒有問題,堂而皇之就溜了過來。
等到蕭寧的醫生領著護士離開,何天才看到站在角落的李懿哲,“學長。”他喊了一聲。
“不能再等下去了,下周我就帶他去美國。”這根本就是在等死,每一次的病發,都在耗損蕭寧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蕭寧就這樣死去,他要蕭寧活著,能揮霍那應有的青春活力,而不是在醫院裏消磨時光。
何天看了一下掛在床邊的病例單,鬆了口氣般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費列羅,剝開包裝紙,一口塞進嘴裏,“學長準備怎麼告訴他有關他的病情?”現在培養感情讓蕭寧心甘情願跟李學長去美國顯然是沒這個時間的。那就隻能告訴他事實,讓他同意去美國治療。不過,那似乎也很困難。
李懿哲微微沉著臉,“……他總會知道的。哪怕要給他注射鎮定劑,才能帶他走,那麼我不介意這麼做。”
“唔,學長不用征求下他家人的意見嗎?”
“不用,他的家人我已經見過了。”正說著,病房門被從外向內打開,林榆走了進來,她正巧碰見了主治醫生,也知道蕭寧剛剛病發,此時她的臉色並不好看,“何醫生,李先生。”她勉強笑了笑。
何天扶了扶眼鏡,“林小姐,李學長要帶蕭寧去美國,你怎麼說?”
林榆看向李懿哲,眼底有光亮閃過,“我可以和李先生談談嗎?”
李懿哲點點頭,跟她離開了病房。
兩人站在過道的轉角處,安全通道的門半開著,樓梯上下並沒有人,走廊裏偶爾有護士走過,秋季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醫院光潔的地板上,光影並存。
李懿哲站在陰影裏,讓林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雙沉靜且明亮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沒有了第一次見麵時的壓迫感,卻仍然透露著疏遠感。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李先生你願意幫蕭寧說明你還是在乎他的。那麼蕭寧以後就拜托你了,請你……好好照顧他。”她垂下眼睫,聲音低低的,眼睛裏隱約有著淚光,“我……”她沒有說下去,側頭麵朝陽光,身形僵硬著。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雖然蕭寧很少提及李懿哲,但她看得懂那雙眼睛裏寫著什麼,蕭寧的心裏隻可能有一個人,那就是李懿哲。她該慶幸嗎?慶幸自己在還沒有愛上蕭寧之前就抽身而出,至少——她還是蕭寧的阿榆,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弟的阿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