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Dinner Table for a Kill

餐桌上的大博奕

Written by Fantome Loup

麥考夫.福爾摩斯向來是個玩家。

對於那些被他黯淡、乏味、年少早衰的公務人員外表欺騙的人而言──譬如他的牙醫或帕摩爾街早餐店的服務生,他們一致認為他隻是一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占著一個沒有前瞻性的職位,缺乏攻擊力與性吸引力,總是提心吊膽地拎著一把黑傘,流連於辦公室與專收怪胎的戴奧尼斯真俱樂部,就是不想回家接受他已年華老去的悍妻的嘮叨轟炸:這麼一個不起眼的麥考夫.福爾摩斯是個出色的玩家的事實,恐怕會讓他們嚇得把抽吸管戳進病人的軟顎裏,或因總是倒二次衝泡的研磨咖啡給他而把自己吊死在浴室的防水拉簾上。

但這也是麥考夫.福爾摩斯放給他的敵人或他所捍衛的英國人民的絕佳煙霧彈。他知道伊恩.佛萊明的馬丁尼、辣妹與半自動手槍那套在暗潮洶湧的國際政局當中絕對行不通,然而,晦暗的約翰.勒卡雷又過於宿命論得不符合他的胃口。他是一個福爾摩斯,對他而言,工作本身最大的報酬便是工作本身所帶來的樂趣。他坐在辦公桌前,指揮一場世界局勢的棋盤,倫敦所有的公共電話與監視錄影機都聽他的指揮;他可以任意調動歐陸最不要命的特務阻止一場暗殺或執行一場暗殺,扼殺一場戰爭或催生一場戰爭;CIA的好表親們跑來請求指導的次數足以讓他們的祖先後悔自己應該多想想再登上五月花號,然而麥考夫在他們的白宮總統辦公室裝置竊聽器,技術可比那些上了水門案法庭的高明太多了;一個新製訂的政策會因他的一句話,就從前往國會大廈的漫漫塞車陣裏突破重圍倒車回轉;他就是英國政府,有什麼能比擁有這麼一個龐大複雜得充分允諾他的智慧無止盡地發展的玩具更能激奮生命呢?

不過,如果一年都非得要有那麼一次,讓智慧淩駕於派係政黨、政治手腕、人類文明、不成文憲法等雲雲限製而在這狂野大博奕裏自由嬉戲的福爾摩斯也傷透腦筋,那恐怕就是他親愛的母親的生日。

噢,這並不是代表瓦奧蕾特.福爾摩斯是個令兒女頭疼的不稱職母親,犯下拋棄還沒成功度過依賴期的孩子,或用尖酸刻薄的批評與反覆無常的情緒培養他們成為傑出的連環殺人凶手等諸如此類的罪行,讓他每一次的探親都必須按納住任何反伊底帕斯情結的血腥情緒。如果有任何人誤會了他親愛的睿智的母親,麥考夫.福爾摩斯鐵定會向那人摔手套決鬥──當然,他表達他不樂見於母親被侮辱的方式,恐怕要比野蠻地以左輪或拳擊討回榮譽來得精巧許多,對方的家庭、銀行、保險公司、任職單位等肯定也不會喜歡這些方式。

麥考夫.福爾摩斯憂心的是在他母親生日那天,他必須達成的任務。

那個任務沒有什麼湯姆.克蘭西式的狗血代號,像《(他母親的生日)之戰》、《(他母親的生日)危機》或《獵殺(他母親的生日)》之類的,不過,它重要到不需要寫進麥考夫加密的行事曆裏,它在那需要龐大運算空間的腦袋裏占有一席之地,而且,每當逼近他母親的生日,那個任務就會成為麥考夫.福爾摩斯那擁有超乎尋常的龐大運算空間的腦袋裏,唯一一件正在思考中的事情,而這總是讓他二十年前就做過根管治療的臼齒酸疼不已。

當然,今年也不例外。

麥考夫.福爾摩斯為了今年的任務擬定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首先,他在一個月前──因目標是如此忙碌,登門求教的新蘇格蘭場到國際刑警組織從那不起眼的寓所底下的簡餐店排到繞了攝政公園兩圈──打了兩通隱藏來電顯示的電話,再傳了兩封附上他姓名縮寫的簡訊,告知目標他的目的。麥考夫已經做好了目標絕對不會接聽也絕對不會回覆的心理準備,然而,知麥考夫甚深者,(雖然在“敵人”、“友軍”以及“還活著”的交集裏,人數並不是太多。)都很清楚這兩通電話與簡訊象征了不能等閑視之的開戰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