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之高如麥考夫.福爾摩斯者,就算不是情感豐沛但也絕不會濫情,他是個腳踏實地且居心叵測的行動派,不達到目的絕不善罷幹休,而他在歇洛克身上的目的,肯定比為女王與國家出生入死來的複雜得多。
但約翰無法斷定,帶著愛而行動的目的,或是目的即是愛的行動,在麥考夫.福爾摩斯身上,哪一個比較令人擔憂。
那天晚上,沒有歇洛克令人牙酸的柴可夫斯基或布拉姆斯令他輾轉反側,約翰卻在他的部落格與歇洛克的網誌上,反覆讀著福爾摩斯兄弟的文字互動,直到生理時鍾催逼他在抵達明天看診時會把革蘭式陽性菌抗生素開成肌肉鬆弛劑的極限之前,帶著一個看似永恒無解的謎題將自己裹進被窩裏。約翰在掉入快速動眼期的無盡黑暗之前,曾在意識裏囁嚅著一個禱告,而那個禱告或許與歇洛克今晚的平靜有關。
歇洛克在隔日的傍晚回到家,當他磅一聲摔開門宣布他對221B的絕對主權時,約翰從《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內頁裏抬起眼睛──沒有少了隻耳朵或胳臂,可喜可賀,但那件海軍藍的絲綢翻領大衣與裏頭的丹寧襯衫又是怎麼回事?約翰看著打扮得活像剛從夜店縱情聲色回來的時尚雜誌模特兒的歇洛克衝進臥房,旋即又快步走回客廳。
“我要開始走格子。”擺脫了大衣與圍巾的歇洛克大聲宣布,用戲劇化的動作啪一聲戴上乳膠手套,“當我在進行時,這屋子裏的東西你都不準動,你也不準動。”
室友把自個兒家的客廳當作犯罪現場對約翰來講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他也從他們不算短的搭檔經驗當中學會:應付歇洛克最好的辦法便是沉默與服從,因此,他神色自若地在被歇洛克從書桌趕到沙發、從沙發趕到餐桌、再從餐桌趕到廚房流理台上的過程當中讀完了《高血壓性腎髒疾病的密集血壓控製》,然後看著歇洛克蹲在他們的書桌底下摳摳挖挖,深覺歇洛克身上那件黑色丹寧褲簡直是出自於索多瑪的裁縫師之手──隻要想到茉莉.哈普盯著他的屁股看的眼神,約翰不禁替向來性意識發展不全的歇洛克打了一陣冷顫。
約翰不知道歇洛克搜到了幾個竊聽器,但顱骨標本裏的那個的確讓約翰挺意外的,(“好樣的,”歇洛克喃喃自語,“竟然把它藏在莖突後麵。”)歇洛克將他的戰利品放進從蘇格蘭場刑識鑒定實驗室順手摸回家的封口袋裏,然後跑上樓。約翰不知為何歇洛克選擇報複麥考夫的方式是把竊聽器全放進他的廁所。
“不,不準問。”當歇洛克下樓來時,他看都沒看約翰一眼,但揮出手做出的阻擋動作,大聲咆哮,“讀你的書。”
“你的Belstaff呢?”約翰當作沒聽到──反正最壞也不過是捱一晚唧唧嘎嘎的小提琴,而且他明天早上不用值班。
“媽媽說換著穿比較不容易穿壞。”
約翰覺得這論點挺站得住腳的,但實在不需用到活像被止血帶勒住喉嚨的咬牙切齒語調講出來。
“道爾和加巴潘汀(Doyle & Gabapentin)還什麼的牌子。”他將一串鑰匙拋給約翰。假如這件大衣真是歇洛克的母親買給他的,約翰斷定福爾摩斯夫人對服裝的品味肯定比她的兩個兒子都特別。“去把車停到會被開罰單的地方,天文館正門口或什麼的,我不知道貝格街竟然到處都有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