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喜色。那人一時走開去,再回來,卻換成章一大伯的臉。
“昭月?”
溫溫熱熱的一聲喚,恰如初見時候。昭月卻大怔。
佩姨大好了?他就這麼放心回來了,一回來就來了她這邊。這關懷,太深切。
池門城的府邸,章伯修是稀客,可惜男主人不在家。大伯原邀昭月去飯店,昭月反邀他嚐池家的便飯。吳媽李媽時刻不離,昭月與大伯吃午飯,她們大有全程候著的意思。最後被昭月支走了。無論多不自在,她想要獨自麵對這個男人。
那日騎馬,他陪駕,備極嗬護。如果是池門城,很甜蜜;如果是喬伊,很溫暖;與大伯一起,原也是踏實的,但是總有些刹那,他給她的感覺不同於喬伊。出語太昵,氣息太燙,舉手之間貼人太緊。換做一般女孩子隻當是同乘一騎馬少不了親密接觸,陳昭月卻清楚自己從小怎樣過來……是自己多疑最好。後來喝過茶,疲憊困倦,回房間卻並不躺到床上去,隻坐在沙發上靠著,一靠就睡著。喝過茶就犯困,這在從前從沒有過,那日莫名警覺,想到南京那晚的困乏,仍是把一切都歸於自己多疑,但就那麼選擇了沙發做鋪,然後那晚飯局上,提出要離開。害怕更多事勾起自己的多疑。不見麵,不相處,大概可以相安無事。誰料他這就找過來。又是自己多疑嗎?
他說佩姨已度過危險期,他可以放心了,隻等她在香港靜養到完全康複。那大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聽他詬責佩姨不知悔改,代佩姨致歉,昭月心裏空蕩,好像都與自己無關。道歉這種事,從來不覺得可以找人代做。大伯並不打算把佩姨接回來,自己也不會守在那邊看護。夫妻感情之淡可見。昭月忽想起卿姨。大伯有過多少女人卿姨沒算過,卿姨確是其中之一。他原本配得上卿姨,從能力到相貌都屬上品,豈奈太風流,終究虧待了卿姨。
“你不開心?”
男人的眼睛都能看穿到女孩子心底似的。有些情緒昭月掩飾不來,也不想掩飾。他的到來並未使她開心。這會兒,他問,她便應。
“我想與池門城過安寧日子,那日卻有個老同學過來離間。”
大伯眸色深濃。“離間,想要你離開吧,看來你不想?”
“我和他三年了,我覺得可以一輩子。”
麵龐染紅,便垂著頸子,長發微亂,在男人麵前,猶如剛睡醒的孩子。而她心裏隻是想著自己的話。驀地明白,在池門城做的所有事情裏,壞的她選擇了原諒,好的她一樁樁都記著。這算對他偏心嗎?
這長長的低眉便錯過了男人眉眼間所有的凝重不愉和洶湧的眼神。隻聽得男人一聲沉沉低低的歎:“在你眼裏,眼下沒有第二個男人親過池門城了吧……他做過那麼些事,你竟也全都不計較。如果是你母親,一定不會原諒那麼一個人。”說到最後,眸裏的失望與慍惱並不掩藏。她終究不是曼殊,她都二十三,竟不及十七歲的曼殊理智。
他終於足夠直白地指責了。昭月隻覺眼裏有一點熱,抬眼對著他。有些摸不準他了,他究竟是以一個父的立場立身,還是其他?究竟想要她怎樣?摸不準對方的時候,隻有自己務必堅定,給自己底氣。
所以,直直看到那雙深瞳裏去,回應他的不滿。“我原本就不是媽媽,我不可能什麼都跟媽媽一樣。媽媽的十八年,我是在另一種世界度過的。媽媽有她的原則,我有我的堅持……”
每一個人都拿當年那個曼殊做指標衡量這一個昭月,每個人都可以挑出這一個一堆的毛病,因為比不上那一個。她從不向任何人撒嬌使氣討要本該有的人生,而他們一個個隻知道苛責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