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動,仿佛兩尊石塑,在黑暗中一道天荒地老。
思晨抓著自己的包,那些情緒隨著這場將自己澆淋得徹底的暴雨,正在一點點的宣泄出去。她沒有轉頭看他,嘴唇輕動的時候,有幾道水痕滑了進來,竟有些冰涼的鹹澀味道。
“喬遠川,我們不要再這樣了——”
她的話並未說完,卻借著一道閃電,清晰的看到喬遠川緊蹙的眉,和繃緊的表情。
“你怎麼了?”她轉身,大驚,“你怎麼了?”
雨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落下來,而這個男人隻是用力的抿著唇,表情堅強的似乎不願讓她發現自己的痛苦。
“胃病犯了麼?”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思晨忽然想起來徐泊原對她說起過這個,“車上有沒有藥?”
他卻聽而不聞,輕忽的扯出一絲笑來,一字一句的說:“我陪你等車。”
喬遠川倔強起來,比起唐思晨,是從來都不遑多讓的。
他輕而易舉的扯掉她的手,依然站著,背脊挺直。
思晨能發現他微顫的身體,和蒼白得可怕的臉色。她想起今晚吃飯的時候,他們坐一個包廂,喬遠川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飯菜一口未動。
她當真有些害怕起來,走近了幾步去攙他的手:“喬遠川,我們回車子上再說——”
似乎是之前的筆直的站立耗去了這個男人所有的力氣,她隻輕輕拉了拉,竟能把這樣高大的人拉得往後退了數步。
思晨忙扶住他:“慢慢走。”
最後還是將喬遠川扶進了車子的後座。滴滴答答,濕了大片,將腳下雪白的羊毛氈子染上深深淺淺一片泥水。
“你帶藥了嗎?”她說,因為進了車內,沒有了雨聲的嘈雜,這句話分外的清晰。
他似是真的極為痛苦,閉著眼睛,並不望向她,不願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窘迫。
思晨胡亂抹了抹臉上瀝下的水,從淋濕一片的包裏翻出了手機,右手顫唞著摁下通訊錄名單。手一直在發抖,抖得難以克製,她不得不停頓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才重重的摁下了其中一個鍵。
手機卻突然黑屏了。是因為淋了水的緣故麼?思晨咬了咬唇,又推他一下:“你的手機呢?”
他的手機卻是一直丟在前座上的,此刻好巧不巧的響起來,思晨的身子往前一探,伸手拿過來,那個名字一亮一亮的,“阿原”。
接起來,電話那頭的男聲已經略微有些不耐煩了。
“遠川,你去哪裏了——”
“是我,是我。”唐思晨看著喬遠川灰敗的臉色,帶著哭腔打斷他,“喬遠川和我在一起。他好像胃病犯了。”
“你們在哪裏?”徐泊原的聲音依然很鎮定,這讓思晨覺得自己平靜了些。
電話掛斷之後,除了喬遠川略帶急促的呼吸聲,這個空間裏,重又寂靜下來了。思晨將車窗關上,暖氣依然從前往後,不疾不徐的鋪灑在兩人身上。她怕他著涼,就去脫他的外套。
喬遠川斜斜倚著後座,任由她解開自己西服的扣子,然後褪到手肘的地方。他一直毫無知覺般閉著眼睛,直到此刻,卻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將她抱在了懷裏。
幾乎便是合身撲在了他的胸口吧,喬遠川的雙手在她身後纏繞而過,嘴唇就在她耳邊處低低呢喃著,喚她的名字“糖糖”。
不知他穿的襯衣是什麼質地的,涼涼麻麻的一片。思晨隻掙了一掙,又擔心他的身體,便由他摟著,他的體溫漸漸的傳渡過來,感覺由陌生,變得熟悉。
這一刻的靜謐,仿佛是,跨越了千山萬水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外雨幕中亮起了一片急促的光。又有人敲了敲車窗。
思晨連忙推開他的手臂,打開車門。
徐泊原站在車門邊,身後有人替他打了一把極大的黑傘,他卻俯身,看了看車裏的情況,仿佛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