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自己看吧!”
雲曉峰將那盛著泥漿的木桶往前一遞。
蕭長淩探頭朝著木桶裏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一股濃鬱的yao味撲鼻而來……
“拿下去吧!”
他捂著鼻子道。
“是!王爺!”
蕭長淩轉過身去,朝著紫宸院的上房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那些yao都是保胎用的,從開方子到熬yao,都是信的過之人親手所煎,他想不明白沈沉魚為什麼不喝。
有難言之隱?
當日晚膳時分,蕭長淩在婢女布置好餐桌時,堪堪趕到。
“王妃,許久沒有陪你一起用過膳了。”他笑著在桌前一坐,緊跟著卻愣住了:“你……口味變了?”
滿桌的菜琳琅滿目,卻沒有一樣跟過去是重複的。
如煙由紅禾扶著,在對麵坐下,也看了一眼那些菜色。
“是啊,妾身自從有了身孕,從前的那些,便不太愛吃……”
蕭長淩微微有些動容。
“是本王疏忽了。”他道:“王妃想吃什麼,就吩咐紅禾去做,知道麼?”
如煙點點頭,含羞一笑。
蕭長淩看見這個笑容,眸色便不由自主的加深,他抬手,夾了一筷子醋溜筍片放到如煙碗裏:“多吃一點。”
“多謝王爺。”
飯後。
紅禾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yao從外走進來,在如煙麵前放下:“王妃,該喝yao了。”
一看見那湯yao,如煙竟是有想吐的感覺。
“王妃,可是嫌苦?”蕭長淩察言觀色,見她麵色難看,便對紅禾吩咐道:“去,拿一碟子蜜餞來!”
“王爺,早就準備好了!”
紅禾笑眯眯的端了個托盤過來,裏麵是三四碟各色各樣的蜜餞,很是誘人。
“王妃?”
蕭長淩扭頭。衝著如煙一笑。
“……等涼了再喝。”如煙麵色尷尬,這些天,她喝了無數這樣的湯yao,現在一見就想吐。
蕭長淩也沒催促,隻坐在那兒不起身,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如煙講著話,講著今天在六皇子府裏的所見所聞。
“沉魚,你是不知道,那個如煙跟你長的一模一樣!本王差點一劍砍了她!”說到激動處,蕭長淩伸手就去摸腰間佩劍,然後才意識到這是在自家餐桌旁。
如煙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王爺……為什麼要砍了如煙?她,她不過是一個侍妾罷了。”
“你是不知道!”
蕭長淩放下握劍的手,氣不打一處來:“老六竟然要立那個如煙做六皇子妃!這怎麼成?滿朝文武都看著,我們兄弟倆的王妃長的一模一樣,不是惹人笑話麼?”
如煙吃了一驚:“六皇子,居然要立……”
“更震驚的還在後麵!”
蕭長淩感歎道:“本王要一劍砍殺了那個如煙,六皇子不惜以手握劍刃!重傷自己也不在乎!真是讓人意外!”
如煙目光閃了閃。
她輕輕道:“那,王爺,您殺了那個如煙了麼?”
“沒有!老六護的太緊!”蕭長淩不無遺憾。
如煙霎時笑了:“王爺,這件事情不可能成功的,六皇子他有王妃……”
“趙秀妍已經被貶為妾室了。”
蕭長淩語氣淡淡。
如煙麵色微微一僵,這麼快!才三天!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蕭長淩一眼:“六皇子可真心急。”
簡直是迫不及待了。
“沉魚,本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那個如煙不能留。”蕭長淩一把攬住她,歎息道:“不知道老六要利用她弄出什麼事兒來……”
說著,鳳眸裏射出一道陰霾。
“應該不能吧?”如煙瞪目結舌。
“沉魚,你就是太善良了,看不到老六背後的陰暗!”蕭長淩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忽然他皺眉:“沉魚,你的臉怎麼這麼冰涼?”
說著,就想伸手去碰。
如煙立刻扭頭躲開:“王爺,我沒事,大家都看著呢!”
蕭長淩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愣了一下,笑道:“這樣久了,沒想到你還是這般害羞。”
說著,將桌子上那碗yao端了起來:“這會子不燙了,快喝了吧!”
yao沒到,一股子苦苦的味兒就撲麵而來。
如煙頓時捂住了嘴,麵露痛苦之色。
“怎麼,嫌棄太苦?”
蕭長卿將yao放下,伸手拿起一塊糖漬青梅,遞到她嘴邊:“你含著這個,再喝就沒事了。”
“多謝王爺。”
如煙沒法子,隻好接了蜜餞,端了yao碗一飲而盡。
隨即,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蕭長淩看了想笑,可是更多的卻是心疼:“若非為了替本王生育子嗣,你也不無需這樣受苦。”
“這是妾身應當做的。”
如煙甜甜一笑,卻是依偎進了蕭長淩懷裏。
“以後,莫要再把yao倒掉了,知道麼?”蕭長淩擁著她,忽然開口。
如煙身子頓時一僵。
蕭長淩沒有察覺,他接著道:“接下來幾天,本王都會很忙,怕是……”
“王爺沒關係的!”
如煙連忙抬頭:“你忙你的,妾身就安心待在這裏養胎,等你什麼時候得閑了,再來看我……”
蕭長淩麵上頓時湧出一絲羞愧:“你這般善解人意,讓本王如何是好?”
……
紫宸院裏郎情妾意,一片溫情脈脈,洛水閣的情況卻大不相同。
沈沉魚望著遞到自己麵前的yao碗,隻瞥了一眼便扭過了頭:“我不喝!”
“這是保胎的。”
蕭長卿滿臉無奈:“沉魚,你總要為肚子裏的孩子想一想……”
話音未落,沈沉魚忽然劈手將yao碗一奪,一仰脖子全灌了下去!
咣當一聲,將yao碗往桌子上一放,沈沉魚擦擦嘴角,麵無表情道:“現在,你可以走了麼?”
蕭長卿看著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不由的微微歎息一口氣:“我來,是告訴你一聲,下個月父皇壽誕,我會帶你進宮參加宮宴,你好好準備。”
說完,便轉身退下了,衣袂飄飄,如來時一般。
沈沉魚卻有些愣怔。
進宮?
意味著她可以見到蕭長淩了麼?
心中頓時湧上一股喜悅。
可是,想到那日他拿著劍指著自己的模樣,沈沉魚心中卻是一痛。
她頂著如煙的身份,見了他又能如何?
……
不管沈沉魚內心如何忐忑不安,皇帝的壽誕之日還是到了。
她的身孕已快三個月,肚腹之間有些微微隆起,盛夏之季。人們衣衫原本穿的比較單薄,沈沉魚這樣就更顯眼了。
蕭長卿站在長廊下,看著沈沉魚在婢女的攙扶下緩步下樓,少女容顏秀麗,身形窈窕,隻是那肚子……
“沉魚,你有沒有不舒服?”
掩了眼底情緒,蕭長卿微笑著走上前。
沈沉魚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漠:“還好,不勞你操心。”
“沉魚,你是本王的愛妾,在外麵若也這般……”蕭長卿滿臉無奈。
沈沉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麼,需要我配合你演戲?”然後刺激蕭長淩?
蕭長卿點了點頭。
“配合,我當然配合!”沈沉魚嘲諷道:“隻是,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好處?”
蕭長卿在沈沉魚麵前站定,定定看著她道:“本王就委屈自己,以身相許如何?”
這句話一出,四周站著的婢女下們俱都羞紅了臉,她們什麼時候見過自家主子說過如此孟浪的話語!
沈沉魚神情卻更冷了:“沒興趣!”
說罷,繞開蕭長卿,大步往外走去。
蕭長卿也不生氣,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後,出門之際,還提醒她小心台階。
“如煙,等下到了皇宮裏,你若是感覺難受,就告訴本王,千萬別忍著。”馬車裏,蕭長卿百般叮嚀。
沈沉魚的思緒卻已經飄浮的很遠,壓根沒聽到他在講什麼。
蕭長淩此時也在百般的叮嚀別的女人麼?
“沉魚。”蕭長卿一把握住沈沉魚的手,強行將她拉回現實:“我知道,你一直想跟四哥相認,但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
沈沉魚終於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我還沒有嫌自己命長。”她一根一根掰開蕭長卿的手指,態度冷漠而又疏離。
“你知道便好。”
蕭長卿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忽然,馬車劇烈的搖晃起來。
沈沉魚毫不提防之下,猛的朝著車廂壁摔了過去。
蕭長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倒下的身子,卻因為慣例的作用,兩個人一起摔倒了。
沈沉魚心驚肉跳。
等平靜下來,她發現,自己死死的扒拉著蕭長卿胸前的衣襟。
那模樣,像個欲行不軌的女色狼。
蕭長卿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眼中的光芒比漫天的陽光還要耀眼。
“對不起!”
沈沉魚如觸了電一般,猛然爬起身來,隨即坐的離蕭長卿遠遠的。
蕭長卿伸手整整胸前淩亂的衣襟,白皙的麵孔上也有些泛紅。
車外頭,侍衛慌亂不已道:“王爺!沒事兒吧?剛剛路不平……”
“沒事,忙你的!”
蕭長卿正色道。
沈沉魚在角落裏狠狠翻一個白眼,這是去皇宮,道路最為寬闊平坦,哪裏來的坑?
……
皇宮很快到了。
“如煙,小心一點。”蕭長卿站在馬車外頭,伸著手遞向沈沉魚。
身姿挺拔,笑容清淺。
這就開始演戲了?
沈沉魚若有所思,她剛將手伸出,耳畔忽然響起另一道聲音:“沉魚,你小心些,本王抱你下來。”
她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扭過頭。
幾丈開外的空闊地麵上,也停著一輛豪華闊氣的馬車,蕭長淩一身墨色長袍,背對著這邊而立,那挺拔的身姿,讓這周圍一切,瞬間黯然失色。
沈沉魚幾乎是癡癡的望著,蕭長淩溫柔體貼的將馬車裏的女人抱了出來。那女人有著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手心被人握住了,力道有些重。
“如煙。”
蕭長卿笑眯眯的看著她。笑容清淺:“下車吧。”
沈沉魚遲疑了一下。
蕭長卿見不得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當即舉步上前,隻一伸手便將沈沉魚從馬車裏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