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鋤強扶弱(1 / 3)

時來運轉還得靠機會,每天在祠堂罰跪成了我的常態,供台上一共有十五個牌位三百六十五根蠟燭我數的清清楚楚,這天正琢磨著要數一數香爐和果盤,薩梅就歡天喜地地來找我了,說阿媽大病初愈去了城郊的莊子上泡溫泉,杜自芳也跟著去伺候了。我回房換了套衣裳,飯都來不及吃就往外跑。

“公……公……”薩梅氣喘籲籲地跑到我麵前,拖了個很長的音,“公……少爺,咱去哪兒啊?”。

我拍她一下:“公少爺?難聽死了!”

“你打扮成這樣不嫌難看還嫌難聽呢?”薩梅嫌棄地扯了扯身上的小廝服,氣哼哼。

我捋了捋辮子,扶了扶帽子:“我要去找十三阿哥。”

“啊?”薩梅驚了,“你要入宮啊?”

“皇宮哪裏是想去就能去的,”我沉思了一會兒,“他喜歡玩兒,咱就去好玩的地方碰碰運氣。”

“你找他幹嘛呢?”薩梅不高興,“別又惹夫人生氣。”

我不以為然,托辭張口就來,“找他要七珠金鈴呀。”

“什麼?”薩梅跟在我後麵氣得跳腳,“你見他那麼幾次了,竟然都沒開口要?你……”

五月飛花輕折柳,粼粼神光迎豔陽。五月朗日下的京城花團錦簇,大街環繞著小巷,青磚依傍著紅瓦,如同一局錯綜複雜的棋盤,造物主手持黑白,盡情揮灑,將大路水道、攤販遊人布置得喧囂歡鬧。

我們去了天橋,人潮洶湧中根本無法尋人,各自買了一串糖葫蘆,一路舔到北門,看到一處熱鬧非凡的花樓,剛想進去就被兩個壯漢趕了出來,讓我們回家找娘吃奶去,氣的我想把手裏的糖葫蘆糊他一臉。

順著花樓往前是一條寬闊的大路,兩邊是各式各樣的飯館酒樓,此時正是飯點,甚囂塵上的人來人往把我倆看呆了,無奈囊中羞澀,瞧了一眼門上的計價牌,發現我連一壺碧螺春都買不起。

啃完糖葫蘆最後一顆,消化著滿嘴的甜味兒,就走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酒館門口,寫著‘香樓’兩個字的碩大牌匾高高掛在廊簷上,正對著開闊的水道碼頭,或許是在城中央,碼頭修的很漂亮,還撐著三五把大傘,給人納涼喝茶的。

碧螺春買不起,一壺路邊攤的茶應該夠,我掂量著口袋裏幾枚寒酸的銅錢,和薩梅走了過去。

“好俊俏的小娘子,來這兒坐坐。”

討人厭的黏糊聲音讓我脊梁一凜。

我雙手叉腰,閉著眼睛長吸一口氣,竟敢在我的氣頭上惹我。

我瀟灑地轉身準備讓他見識見識厲害,卻愣在當場。

薩梅早已笑彎了腰,沒吃完的糖葫蘆散了架,最後一顆山楂滾到了地上:“人家不是說你啦。”

我撇撇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女扮男裝技術不行,不倫不類的還很醜。

而被叫住那姑娘身著一襲淡藍色的棉麻長裙,妝容淺淡很是素淨,被兩個大漢攔住了去路,緊張地不敢抬頭。

而那高聲呼喝的人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靠坐在一張茶桌旁,頭頂撐著大號油紙傘,桌麵上隔著果盤點心,除那兩個攔人去路的大漢外,另有五六個灰衣家丁站在他身後。

“惡霸”並不是滿臉橫肉、猙獰笑臉那種,相反地,他的長相極具欺騙性,白皙嫩滑的皮膚讓女子都羨慕,一塵不染的衣飾也能看得出他品位不錯,不是胸中無墨的人。

“抬頭讓我看看嘛,有沒有相思醉的文萃好看?”那男子嬉皮笑臉,邊說邊往嘴裏塞了顆青棗,臉頰頓時鼓起一團,配上他彎彎的眼睛帶笑的嘴巴,甚是可愛……等等,我竟然用可愛來形容這壞小子,腦子真是被糖葫蘆塞壞了。

那個女孩子顯然被嚇到了,瑟縮地站在被兩個家丁擋住的角落裏,“我要回家了,我奶奶在家等我呢。”

“姑娘急什麼呀?”兩壯漢之一開了口,“若是咱家公子瞧得上你,你奶奶就不愁衣食棺木了。”

“你!”女孩氣得冒煙,但聲音輕飄飄的無甚威力。

青棗核一吐,馬上有人伸手過來接,男子探身拽了一把女孩,女孩一個踉蹌差點跌到地上,被他雙手攬腰接住了,那男的似乎很開心,嘴角彎彎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弱不禁風的女人?還沒讓我看到臉,就開始勾引我了?”

薩梅若有所思:“他調戲良家婦女!”

我得意洋洋道:“睜大眼睛看你家少爺我怎麼鋤強扶弱。”

那個女孩被我拽到身後護著的時候還是一臉懵,渾身顫抖個不停,從一直沒有抬起來的臉上劈裏啪啦落下幾滴淚水。

我氣急了,“我站那兒看半天了,真是觀君一炷香,勝讀十年書。”

他斜眼看著我,擺擺手讓那些壯漢從我身前讓開,冷笑道:“土包子,第一天進京吧?就學人家英雄救美了?”

被叫做土包子沒讓我氣血不暢,說我第一天進京這話仿佛猛然觸到了我的逆鱗,讓我火冒三丈,“京城裏全是你這種敗類麼?”

他眼睛一眯,可愛勁兒全沒了,危險氣息拂麵而來,“你說什麼?”

“聽到了還問?”我滿不在乎,“是想讓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再叫你一聲敗類?”

壯漢們衝上來的瞬間被他叫住了,他用淩厲的目光盯著我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嘴邊的笑容越來越意味深長,讓我不寒而栗。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他毫不避忌地直勾勾盯著我看,還不忘輕浮地嗅了嗅:“欲蓋彌彰,反而露了凝香。”

我實在找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這個人,隻知道他對那女孩的興趣沒了,所以那女孩跌跌絆絆悄悄溜了他也沒在意。

“什麼露凝香,枉斷腸,都是一籮筐廢……”,我的後半截話生生噎在了喉嚨間,因為他的手滑到了我的臉上,帶著幾絲果香。

我腦子裏“嗡”地一聲,怒不可遏地擋開他的手,呼扇著巴掌朝他的臉上招呼。

他身手極快地截住我的手腕,臉上掠過一絲驚慌。

我提起右腳,狠狠地朝他腹部踢去,他猝不及防,弓身向前摔在了二尺之外,灰頭土臉地滾到了河邊。一幹人等全都愣在當場,瞬時熱鬧非凡的街道上安靜地有如深宮禁苑。我朝呆若木雞的薩梅吼道“跑!”,然後趁著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衝上前去趁熱打鐵地一腳把還躺在地上懵了的男人踢下河裏,跟在薩梅後麵沒命地狂奔。慌作一團的家丁們忙著救人,又要忙著追我們,瞬間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