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卓被薩梅纏的沒法教了她一招空手翻山之後,這小姑娘心情大好,要死要活的曾經霎時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回邊西的事也不提了,整天樂嗬嗬的在院子裏抓著那幾個小太監陪練,說要練得有模有樣,才能跟和卓比試,讓和卓對她刮目相看。她好像完全忘了我說過和卓不能娶親的事,一頭紮進去就像飛蛾撲火,如果我忍不住稍微提醒一下,她就馬上裝傻,什麼我隻是在學藝你不要誤會之類的,壓根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每晚都要在彩月閣鬧到半夜。
所以三更半夜十三阿哥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的時候我睡的正沉,迷迷糊糊地被他晃醒後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他一身黑衣,麵容冰冷,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我不要把睡在簾外的藺蘭姑姑吵醒,手裏抱著一件看起來特別厚的竹青色棉袍。
我揉揉眼睛,悄聲道:“怎麼啦?”
他指指半開的窗戶:“帶你去個地方。”
我順著窗戶爬了出去,頓時被外麵滴水成冰的天氣凍得打了個寒顫,十三阿哥在下麵接了我一把,隨後便把那件竹青色的棉袍披在了我身上,我摟緊棉袍,上麵隱隱傳來一陣冷香,似乎還殘留著十三阿哥的體溫。
我哈著氣看天,碩大的雪片漫天飛舞,“又下雪了……不過這袍子好熱乎啊。”
他拉著我的手往外走,“是天蠶絲做的。”
啊,我拽起袍子上掛著的兩團小毛球揉了揉,這竟然就是錢晉錫穿的那種料子,這料子精貴難得,他做成外袍已經夠闊綽了,這件卻做了披風,用料更多不說,可用性還不高,頗有些奢侈。
“這是你的呀?”我驚訝。
“嗯,”他答,看了一眼我捏著玩的小毛球,又補了一句,“幾年前皇阿瑪讓人給我做的。”
我咯咯笑起來:“正想說你頗有童趣呢。”
雪勢隻大不小,我們卻越走越遠,就快要到神武門了,我不禁驚奇:“我們這是要出宮嗎?”
大半夜的各個角門都落了鎖,從彩月閣內出來便一直在繞路,花了比平時多三倍的時間才走到這兒,本以為他是一時興起要帶我去哪個宮裏找樂子,沒想到這分明就是要出宮的架勢。
他“嗯”了一聲,回身過來把棉袍自帶的風帽給我帶上,還認真地係好了緞帶,輕聲道:“怕不怕?”
我看著雪花一片片地落在他頭頂,忍不住伸手替他撣去,夠不著還踮起了腳跟,他笑了笑:“睡傻了?”
我眨眨眼睛:“沒傻。”
“那怎麼不說話?”他握住我的手。
“我什麼都不怕,”我囁喏道,“我就怕你不喜歡我。”
他今夜原本是有些奇怪的,眉宇間心事重重,這時卻開懷的笑了,攬了攬我落在腮邊的頭發,輕聲道:“竟說傻話。”
守宮門的人壓根沒有攔我們,像是事先打好了招呼,把我羨慕的一步三回頭,纏著十三阿哥問是什麼訣竅?
他懶懶地丟下一句話,“沒有訣竅,主要看臉。”
這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卻把我迷得神魂顛倒,捂著嘴直笑。
十三阿哥拉著我站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棵柳樹下時剛過三更,天空被重重雲霧遮蓋,隱隱約約露著淡如水的光芒,大雪下的寂靜無聲,牆內的謙府也悄無聲息,隻略透著微弱的燈籠紅光。
我眨眨眼睛一臉茫然,憶苦思甜也不用半夜三更來吧,這樣更有情趣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風花雪夜,花前月下嗎?
“想什麼呢?”他問,“臉都紅了。”
我捂著嘴笑,他樣子清冷,就算是一身黑衣沒有飾物,也藏不住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身材氣質,站在柳樹下大雪中像富戶貴胄家的風雪夜歸人。
“別想了,”他懶懶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啊?”我一臉問號,“那是什麼樣?”隨後臉紅了,“我沒想什麼……”
他笑了笑,拉著我一躍上了牆頭,“這裏是你的家,原本應該走大門,但今晚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就走不得大門。”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滿腹疑問,這兒是謙府,不是大理院也不是都統府,謙府可是這京城之中最獨善其身的一個府邸了,阿瑪不與人結黨,阿媽也少有出門社交,別說見不得光的東西,就算是秘密,隻怕也翻不出兩個來。
我坐在牆頭垂下兩隻腿來回晃悠,開始漫無邊際地胡說八道:“難道杜自芳藏了什麼尚方寶劍?而他的真實身份是皇上外派的欽差大臣,來民間體驗生活明察暗訪?怪不得他整天板著塊臉,像人人都欠他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