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我轉頭看去,頓時愣住了。那個逆著光站在門口的男子因為看不清楚臉,所以不知道長得怎樣,且那一身洗的發白的衣服,也足見他的落魄。可是偏那一身雪中青鬆一樣的清傲氣質,真真的讓人移不開眼。
西樂見我盯著那男子好半天,很是不悅的冷哼了一聲,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失禮,忙鬆開拎著西樂的手,局促的理了理衣服頭發,站到西樂身後去了。
“你是?”西樂皺著眉頭看著那男子走進來,將一疊書冊放在櫃台上。
我這才看清那男子的長相,不是很好看的一個人,但是那掛著溫和笑容的臉卻偏生的讓人移不開眼,讓人無法不喜歡。他,是個很討喜的人。
“小生寧錦。”
“寧錦,你來了啊。”這時候去給虎兒買糖人的阿四也回來了,看到寧錦的時候很是驚訝。“你不是明天來還書嗎?”
寧錦笑了一下說書已經抄完了。
我略略看了一下這一刀子的書,約莫有七八本,每本都有一指節那麼高,聽阿四和他說話的內容他竟然隻用了三天就將這些書都抄完了。現在是來借新的拿去抄的。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家中清貧,所以借書抄來學習的那種。我轉念一想,便問他:“寧公子?”
“這位夫人有何見教?”
寧錦並未見我隻是個婦道人家就輕視與我,也沒見我衣著華美,便諂媚相迎。這讓我對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幾分。
於是我便道:“小婦人唐突,敢問公子是否有意在我這書坊抄書,一月六錢銀子,包吃包住。”
明兒說過那些客店裏的小二一月約莫有二錢銀子,想來這六錢也不算少,加上這包吃住的條件,應當算是比較優厚的了。
而他果然有些心動了,卻疑惑的看向阿四,阿四心領神會,介紹說:“這是我家東家和東家夫人。”
寧錦了然的點點頭,卻又問我:“這書坊也不是請不起人的樣子,夫人為何要請我?”
寧錦的這副樣子,弄得我好像有不軌之心一樣。雖說他估計隻是問問,但是卻也讓西樂不悅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家娘子讓你來是看的起你,你何必如此多話。”
當下就把寧錦說的臉黑了起來。我見他似乎要拒絕忙在西樂腰上掐了一把,讓他閉嘴。
我堆起笑臉,請寧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說:“其實我本來看公子似乎抄了不少的書,想必也是學富五車。原是想請你當我家孩兒的西席的,但想著你可能今年要參加春闈,沒什麼時間。就想讓你先在這兒抄書,我家兒子有什麼問題也可以來問你。若是公子覺得不便,小婦人便先說聲唐突了。”
西樂一聽我是為了虎兒,當下臉色就能緩了緩。寧錦想了想後,衝著我施了一禮說:“那小生就先謝謝夫人了。”
我滿意的看著他依舊不卑不亢的模樣,也沒有一般讀書人的酸腐迂腐之氣。
既然已經是書坊的人了,我也不再多禮,對他說:“寧先生是讀書人,想必也知道‘禮’字。”
我這麼一說,卻有些先禮後兵的架勢了,但是我在他黑臉之前將桌子上的春宮冊推到他的麵前說:“以後這書坊裏的書先生請所留意一下,像這類的雜書,雖說不用一本不留,但是也不能喧賓奪主不是?”
寧錦看了一眼我旁邊的西樂,笑著說:“小生知道了。”
我又看了一眼阿四,見他也點頭稱是,我這才滿意的拉著西樂回去。笑話我和他的帳還沒算呢。
第三十八章 執手
每個女子在婚前總會幻想自己將來的良人會是什麼模樣,會憧憬婚後的生活。而我自然也不例外。謝含羞曾說夫妻自然是要舉案齊眉、相敬如冰,而娘親卻和我說過隻要每一天醒來就能看到那人對著你笑,為你描眉,那便是一生的幸福。
在瓊國,夫妻之間妻子要替丈夫束發,而丈夫要替妻子描眉,這樣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夫妻。故而瓊國的男子的發是不能被旁人隨便的摸的,而女子的眉也隻有到了出嫁的那天在開臉的時候才會被那個公認的最幸福的婦人畫好,然後等到第二天的清晨由她的丈夫親自沾上石墨描畫。
我不記得出嫁時的那天我的眉是何人替我畫上的,可是我卻記得我不曾替流香束過發,而他也不曾替我描過眉。或者在我們彼此心目中都不曾相信我們能真的白頭偕老。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每一個人都想在某一日能遇見一個能夠相伴終生的人,可是卻經常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隻能無奈離去。又或者有些人一輩子也遇不到這樣的人。
也許,遇見便是一種幸福,即使最終還是不能在一起。
“你在想什麼?”
我蹭著西樂赤摞的胸膛,聽著他心口傳來的心跳覺得很是安心。
“我在想等老了之後,你我會是什麼模樣。”
到那時也許頭發都白了,牙齒掉光了,臉上滿是一道一道歲月的刻痕,腰背也漸漸的時光壓成江南流水上的拱橋。可是卻也有另一種可能,當我老了他依舊是如今的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