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葉城,是荒族離修羅殿北方殷族最近的城池。
撒葉城,是荒族有史以來最大的商貿城市。
撒葉城,是荒族族類人口最魚龍混雜之地。
這樣一座雄偉巍峨,窮盡荒族全族之力,耗時一個月,匆然間由無到有,傲立在北荒瀚海高原南方,向西南方向數公裏外,便可與涯畔之上,俯瞰高原瀚海之下的修羅殿統治區廣袤綠野之地的巨大城市。
它的城主選撥從開始到結束,僅僅耗時一分鍾。
三年後,這個以一句:“瀚海之下,殷族鞠,軍團躬,止步騎風”而得以成為撒葉城城主的男人,負手抬眼,笑容疏朗,眸光逡巡在那深深的陷窩中不可自拔。
他的身後站著荒族以偏門左道——劍術,成就荒族第一劍的拉斐爾。
再身後,空無一人。
......
屋堂中,暖香熏人,以放.蕩聞名於撒葉城的女人,低眉順眼,纖手弄懷,半點流光不曾溢彩於門外放聲長笑的男人。
拾杯傾酒,抿於紅唇,仰頭傾盡,長身而起,轉身,眸光凋謝煙花柳色,逐漸漫溢開璀璨融光,亮若溫陽,忽然刺裂開她前方的空間,空間碎裂成片,在男人的眼前——爆裂。
晶瑩,流光,飛竄。
......
那道站在內達卡身後的影子,硬朗的劍客,猛然拔劍。
劍鞘未開,身已閃出,劍出鞘來,劍花舞動,若梨花片片。
叮叮當當,刁鑽角度撕裂開從女人眼中迸射出的媚光。
刹那出,刹那失,刹那一芳華。
長劍入鞘,正身立於內達卡身後,仿佛從未曾踏離出。
到得此刻,內達卡的目光依舊逡巡在那深深的豐潤之處,不曾移動一絲一毫,如若紮根的野草,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影舞擺動,終不離根。
......
林蕭揉了揉懵然眼眸,神色惘然而至震驚。
望著那個感受到他視線轉移而又將目光投射到他身上的拉斐爾,林蕭不自知的咽了咽口水,俊秀的臉麵上更是流出一條冷汗記痕。
他真的留手了,還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實力,而至於那樣的漫不經心?
林蕭回憶著昨日在已經灰飛煙滅,化作廢墟的奧勒留府上,自己挾持蘇克與這個此刻嘴角揚起淺淺冷笑意味的男子對峙的場景,心中震驚,隱有慶幸:
“若非要找人背黑鍋,自己豈能逃出?世間強者原來有如此多。除了強大到師傅那樣,我又將如何向那些人複仇,討回潑婦一個公道?”
他眉間從平川蹙成山巒,起伏山脈上,沉思惘然於這爆炸於眼前的,屬於世間強者之間的戰鬥。
自己雖然已經看過數次絕世如師傅,古獸之皇等人之間的戰鬥,但那種天威震懾之處,根本不是自己所奢望達到的。
知道自己無魂者身份的人,都以為自己能夠達到更高的程度,但實際對於自己而言,正如曾經和薩都所言一樣,不過是複仇,而後平安喜樂於普通生活。
不求聞達於諸侯,做一山野鄙人。
不求揚名於宇內,做一市井小民。
別人爭,我不爭。
別人追,我不追。
苟全性命於亂世,便是自己唯一的最大的追求。
然而,此刻,林蕭心中第一次對這種追求產生了動搖。
他沉思,沉思小貓咪曾經在山野間對自己講過的話。
他回想,回想師傅曾經在茅草屋內對自己分析過的天下。
他舒眉,繼而再皺眉,將心中不曾真正在意的那些點點滴滴線索一一串聯。
那張鮮紅手印下的投影者契約,那抹揚起於精致麵容上的冷漠弧度,那永遠都在睡夢中流連的努力去抓住衣角的孤獨蒼涼背影。
低著頭,沉默。而後,沉默,抬起頭。
轉首,麵色平靜,目光明亮,看著站在身畔微笑對著內達卡說話的女人。
再轉首,視線投向那個站在內達卡身後的硬朗男人。
因為震驚,故而惘然;因為惘然,故而思索;因為思索,故而開悟。
眼前是煙花之所,耳畔卻似乎還在那茅草屋中。
那個青衣男子指著“死亡地界”四個字對自己說:
“林蕭,記住,死亡地界隻有一條真正的法則——弱肉強食,實力為尊。”
所以,應該放棄那些幻想。
在古獸之皇的壓製下,在小森森曾經的哭泣中,林蕭曾經做出這樣的決定,下過這樣的決心,做過這樣的努力。
隻是那時,他心中是否真的要變強,大約並未占據多少強烈。
自己這些年的確努力向強者的路行進,拚命去掙紮著破解五大封印。
然而,那真的是自己最想要變強的理由麼?
那隻是來自外界的東西吧。
他抬起左手,明亮的眸子望著結痂斷了一截的無名指,想起那個初見的日子,和那個青澀刁蠻的女孩兒;想起她沉睡在墓碑下永恒的長眠;想起那個識海中一閃而逝的淚珠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