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了啊?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反正是剛知道的,我都嚇死了啊!”
我愣了一愣,卻又倏地反應過來,上回在女學就看到鄒敏和成徽不大尋常,如今這事倒也說得過去。
孫正林見我不說話,繼續咆哮道:“你不是說鄒敏不喜歡男人的嗎!”
我歪著腦袋想了會兒:“傳聞有誤吧。再者說了,他們兩個人各取所需,再好不過,你急個什麼勁兒?”
“你你你,怎麼能擺出這樣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是哦,鄒敏要是和成徽結親了,那肯定是正房,你要是委委屈屈過去,隻能做個偏房小妾,好可憐哦。”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打算回德業堂。這外頭委實太冷了。
“你竟然都不表達一下震驚之情……你不覺得這事真的很奇怪嗎?”
自顧不暇的人怎麼會有閑心去關心旁人無關緊要的決定,我縮了縮手:“你要說的就這些?沒事我就先進去了。對了,提醒你一句,不要忘記成徽背後是商賈世家,他不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
一個是朝廷女官之首,一個是江南巨富長子,我不認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往前走了幾步,孫正林連忙追上來,苦著一張臉道:“如今你們兩個都不打算當我是朋友了?誰有事都不告訴我,平時也不搭理我……”
我止住步子,反問他:“這樣不好嗎?”
氣氛倏地就冷了下去。孫正林委屈地欲言又止,想想仍是什麼都沒有說。末了他道:“還有件事,連翹讓我轉告你她明天下午就出發了。”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進去了。”我往裏走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什麼事,轉過身問他道,“最近李子還在國子監聽課?他同你提過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嗎?”
孫正林想了想道:“沒有吧。你突然問他做什麼?”
沒人阻止得了孫正林的八卦心,方才還蔫著的他立刻來了勁,連忙問道:“怎麼了怎麼了?連永你一枝紅杏出牆去了?”
“沒什麼,我就隨便問問。”
他三兩步走到我前頭,擋了我的路:“不對哦,你這個人隨便問問都是大問題。”
我看著他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下巴,於是回說:“你別沒事找事成麼?”
孫正林挑挑眉,麵對八卦兩眼放光:“哪裏是沒事找事,你明顯對你夫君的昔日至交有不正常關心。快說說看怎麼回事?”
“至交?”我頗有些訝異,“他們不是普通舊友嗎?”
“胡扯什麼啊?李子說他七歲的時候就認識趙偱了,一直往來密切,怎可能隻是普通舊友。”他兀自想了會兒,又道,“薛博士和你說過吧?李子是大宛國貴族,家世那是相當顯赫。”
“同我有什麼關係。”除了知道少年與遊學青年的關係非同一般,仍舊什麼都不知道。我放棄從孫正林這兒打探消息的念頭,說,“你走吧,我真有事。”
孫正林皺眉看了看我,莫名又攢起一絲笑意,很是得瑟地晃晃悠悠走了。一看就是想到什麼壞點子的模樣,這廝實在是心太活腦子動太快,已經遠離普通人的思維範疇很久了。
回去繼續被徐太公嘮叨,好不容易到了傍晚,長桌上的燭台都點起來,一摞一摞的書在燭火映照下顯得分外安寧。徐太公先走了,我便坐在椅子裏翻一本無量壽經。
外麵更黑了一些,風聲也愈發大。我內心無比平靜,每一次呼吸都彌足珍貴,活著真好。忙了一整天,聽了許多話,做了一些事,在腦子裏梳理一遍,疲勞之餘,竟也有一絲告慰。
這本佛經已舊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樣,我緩慢地翻著書頁,猜想它又是經過多少輾轉,才到了我手中。它的原主,是不是個灑脫的人物?或是無比執念,什麼都放不下。以前我母親便說,大多數執著於某種信仰而努力存活的人,皆不勇敢。
我不勇敢,也沒有信仰,那我最後又要往哪裏去呢?
馬嘶聲打破了外麵的靜寂,我合上書,看了一眼燭台上輕輕跳躍的火苗,呼吸平穩。
人在愛欲中,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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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偱過來接我一同回府,我裹著早上帶出來的毯子上了馬車。他說:“抱歉,有些晚了。”
我笑了笑:“本來天光就短,天黑得太早了。”頓了頓又道:“你為何總這麼客套呢……”
“對不起,我……”他停住了,似乎覺著說得不對,蹙了蹙眉又道,“隻是說順口了。”
我抿唇笑了笑,淡聲道:“以後慢慢改過來便是了。”我靠在角落裏道:“你看上去麵色不大好呢,有什麼煩心事嗎?”
他沉默不語,伸手搭住車窗簾子,輕輕撩起一角,淺聲說:“天越發冷了,明天是要多穿些才好。”
我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少年這模樣,有些少見。
繼續問下去定然一無所獲,少年轉移注意力的水準雖不高,卻也明明白白告訴我他不想提“某件事”。這該是一種怎樣的心理呢?愧疚?不像……失望?也不像……傷心?似乎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