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為何你走後沒多久,成徽就娶了鄒敏?我原先都不覺著這些事有什麼關聯,我也承認摸不透你的心思,可你一提到成徽便故作輕鬆無所謂,如今看看,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她淺笑不語,又折回來在椅子裏坐下,挑眉道:“你想說什麼就明說,這麼遮遮掩掩的,我還真聽不懂。”
我將桌上的鑰匙收回來,輕歎道:“你不願提便算了,我也沒旁的意思。這鑰匙是珠雲給我的,也就是自稱是鄒雲的那個姑娘。”
連翹笑笑:“她是戲子,自然演得好。”
我一驚:“難道你認得——珠雲?”
她笑意更濃:“江南名伶盧幼真。算起來,成徽還得稱呼她一聲姨娘。隻可惜,聰明如她,也不過是棋盤裏的一顆棋子。為人賣命至此,成家怎麼盡出這樣的人物?你肯定猜不到,她老早就被養在成府裏,是定了妾室名分才出府唱曲兒的。那一年,她好像才十四歲。”
連翹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話題,我坐在對麵聽得更是一驚一詫。
難怪在太後宮裏初見那一次,她唱得那麼動聽。連太後都喜歡她唱的曲兒,我怎麼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唱到這程度絕非一日之寒,士族小姐根本不可能修習此技藝,溫太後想必早猜到她不過是一個頂了鄒雲名字的伶人?
盧幼真。
鄒家名義上收養這個女兒,是單純為了讓她嫁入趙府,成為牽製趙偱的一根線?而成徽在這件事裏又是什麼角色呢?
太後知道不說,是因為有了對策?還是願意順其自然?
盧幼真在這一局裏,到底是有多少個主子啊?
我正想得頭痛,連翹笑道:“這世間最怕的,不是一心事二主,而是二心事一主。盧幼真此人絕頂聰明,一心事多個主子,且遊刃有餘。我看她要是真嫁進趙府,你們倆都會被她玩死。不過好在姐夫似乎已經想好對策了?一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
我繼續琢磨著,她突然歎了一聲:“你不是想知道成徽與我什麼關係麼?今日索性就全部說開了。我那處房子後來的確是轉賣了,但當時是管家替我辦的事,我也不曉得背後的買家是誰。所以我看到鑰匙在你手裏,著實驚訝了一下。可你既然說是盧幼真給你的,那自然也應該是成徽或是鄒家買下了這處房子。細想想,鄒家沒這個必要和立場,那就隻剩下成徽。你又說我平日裏一提到成徽便故作輕鬆無所謂,是,你說的對,我有心,旁人卻未必有意。你明白我意思麼?”
“你不喜歡勉強別人。”她這點我是知道的。
她點點頭:“所以,就算有心又如何?反正不會走到一起,還不如當作沒有心。”她看著我,神色頗有些不可捉摸的意味:“你聽不懂嗎?”
“我明白啊,你覺得既然不可能,便索性斷了念想,做個無心的朋友。”
她重重歎了一口氣:“你真的……真的——”她又似乎說不下去,原本板直的身子瞬時頹靡了下來:“算了,你太笨了,都讓人懶得生氣!”
她又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是,他的心已有所屬,當然那個人不是我,也不是鄒敏,更不是你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某個人。你——還不懂嗎?”
【五五】失蹤 ...
我愣了半晌,連翹驀地起身:“我當真是腦子壞了,與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若聽得懂就也當沒懂吧,懂了也無甚好處,那個人將後路全部堵死了,我看他也沒抱什麼指望。”她繞過桌子走到我麵前,將手伸給我:“走吧,趁早還得去一趟西門外,二伯指不定怎麼謀算我們家那份紅利呢。”
我站起身,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今天這番話就當什麼也沒有說,不要再提這個人了,我不想知道。”我與他這麼多年的交情,到如今變成這般模樣,是始料未及的。他既然也說了我們不會再見,那就不要再見了。
年紀越大,記憶裏存的東西愈發多,周圍的人卻一點點少了。難怪我祖父病重時總說,連永啊,你看這世間林林總總,聚散離合好似熱熱鬧鬧,到頭來總還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離世前的淒涼心境,不走到那一步,想必是無法體會。每個人回顧自己的一生,都會有不同感喟。等我有一天要走的時候,又會是懷著何種心情呢……
連翹忽地拍了拍我的後背,伸手輕攬過我的肩:“姐你今年才二十多歲,是為人最鼎盛的年紀,很多事都還沒有到回頭望的時候,更是沒空閑讓你歎息。心老了,人會老得更快。你甘心嗎?”
我搖搖頭,側過頭去看看她:“總是你有理。”
我們一道往外走,待重新上了馬車,我突然問她:“你那時為了南下以假孕嚇唬我,讓我在母親麵前幫著你說好話。是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麼?”
她低頭撫了撫衣服上的褶子,又揚起頭同我淺笑了笑:“我說是為了躲債,你信不信?”
“不信。”我搖搖頭,“算了,我怎麼能指望從你嘴裏套出話來。”我頓了頓:“你就打算這麼過下去麼?”
“怎麼過?”她挑挑眉,輕彎了嘴角道,“無所謂,反正我這輩子也沒有與一個人廝守終生的願想,看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