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段(1 / 2)

“連翹姐姐,嬸娘這些天一直不大高興,是因為叔父還沒有回來的緣故嗎?”

“是呢,你叔父在北邊,離我們這裏很遠,你嬸娘想必是想你叔父了,故而才這模樣。”

阿彰努努嘴,訥訥道:“以前我娘親就是這般模樣,所以阿彰有些擔心嬸娘……”

我在一旁不禁苦笑了笑,陶裏啊陶裏,我們到底是哪裏像了?心境嗎……似乎應該又不大一樣。凡事旁觀者清,就連阿彰一個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來,又何況其他人。

連翹咂咂嘴道:“這個……你是小孩子所以不明白,你看著一樣的東西其實未必一樣。同為想念,裏頭門道可多著,等你長大就明白啦。”

阿彰摸摸腦袋,又看看我,繼續抱緊了他懷裏的竹籃子。

從竹海回去已經入了夜,我剛下馬車,便有一人匆匆迎了過來,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麵目,然他的聲音卻立時響起來:“哎呀,你們可總算是回來了!”

連翹剛下馬車,聽到聲音也是驀地一頓:“孫正林?”

說話間他已走到了麵前,我又驚又喜,忙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他笑笑:“衙門裏的人說你住這兒,我便過來找你,結果你們家連個人都沒有。”

“進屋說。”連翹開了門,示意他進去。

他將阿彰從馬車上抱下來,然後隨著我們一道進了門。我偏頭問他怎會突然來江南,他指指我:“你也太貴人多忘事了,我年初時不說過,若戰事拖得久,還得到南邊來征糧嘛。”

我一頓:“北邊如今怎樣?”

他身在兵部,又與樞府的關係頗為密切,拿到手的消息定是最準確的。他輕咳兩聲:“不急,進屋說進屋說。”

連翹煮了茶,讓夥房小廝將飯菜端上來,說:“你們若有要緊事商量也先吃了飯再說,我領小鬼頭去後頭吃飯。”

孫正林也不客氣,端起飯碗就低頭吃起來。我才吃了半碗,他已經吃完了。他笑笑道:“我一路過來都餓瘋了,實在不好意思啊。”

我低頭繼續吃飯,隨口說了一句:“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邊吃邊聽你講。”

“怎麼說呢?現在的局勢是,戎盧那邊以為又是和往年一樣,打著打著就及時收手,沒想到趙偱把人家騎兵趕出北疆後還要繼續往北邊打,所以他們那邊就增了兵力,死守逐州城。反正現在就耗著,這個口子若是撕不開,趙偱就得跟著耗死。逐州糧草充足,但我們這邊卻是遠水救近火,上一批軍資才剛剛送過去,估計撐不了多久,關中今年鬧蝗災,可愁死戶部了。鄒敏的意思是不管怎麼樣,後續供給必須跟上,所以我就這麼被丟出來了。可是即便攻下逐州,按照戎盧人的一貫作風,肯定是全部燒光什麼都不會留的,到時候就跟進了死城一樣。”

我擱下飯碗,靠著椅背,無意識地說了一句:“為什麼不及時收手呢……”

“收手?好不容易打到這地步了,要真能把戎盧啃下來,北疆不知能安定多久。戎盧就跟蝗蟲似的,再沒有比它更猖獗更不守信義的了,定的盟約那都是狗屁。說句心裏話,我還真希望這一次就將戎盧給滅了,再不給它翻身的機會,雖然我以前不怎麼待見趙偱那小子。”

我斜睨他一眼,孫正林咳了咳道:“不是你想的那意思,如今我看他挺順眼,咳……”

我正了正色:“什麼時候走?”

他倏地坐正了:“征糧令是一早下來的,江南這邊也應當準備得差不多了,一妥當我們就出發。姚副統這次跟我一道過來,負責押送糧草,我們直接從南邊出發,走官道。”

我沉默半晌,把玩著手裏的調羹,抬頭道:“我跟你們一道去。”

“開什麼玩笑?!”孫正林倏地反應過來,拍了桌子道,“且不說你還有差事在身,你一介弱質女流,跟著押運糧草的軍隊一塊兒走算個什麼事?再者說了,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見得到趙偱,你即便見到他,頂多說上幾句話就又得走了,你犯得著嗎?!”

“犯得著。”我心裏出乎意料地平靜,“我跟你們一道走。”

“你瘋了……”他站起來指著我道,“溫連永你真他娘的是個瘋子。”

【六三】三春雁北飛 ...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陣,我默默起身往臥房走,身後一片黑暗。我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絹包,握在手裏走了出去。

孫正林悶頭坐在前麵的屋子裏,見我又回來,隻看了我一眼,卻一言不發。

我走到他麵前,將絹包放在桌上,攤開來,一隻斷成兩半的玉鐲安安靜靜地躺在白絹布上。

孫正林抬頭問我:“什麼意思?”

我歎口氣:“前天早上它毫無預兆地斷了,我戴了近一年,都已經快要離不開它,可它還是碎了。”

他肅著臉,似乎是琢磨了會兒,說道:“玉器斷裂乃為主人擋災,你又何必……”然他頓了頓,又道:“趙偱給你的?”

我將鐲子重新包進絹布中:“說是擋災,但我這顆心懸起來便放不下了。你權當幫我個忙也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