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開,什麼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邵樂飛想起那些恭維自己的話,心裏的苦澀尤甚,那些隻會拍著馬屁,說些步步高升的喜慶話兒的達官貴人們,此刻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逃跑?
想著想著的時候,邵樂飛驀地驚愕發現,自己和僅少數的士兵們竟然殺出了重圍,回顧看時,那些追隨在自己身邊的士兵們都已經負傷,血汙滿麵,各自相互攙扶,勉力支撐,卻用敬佩信服的目光仰望著他,宛如看著自己心中的神。
下意識的,他勒住馬,就要重新殺進去,去解救那些尚被圍困的兵卒們。
被身邊的士兵死死抱住馬腿。
“將軍,請以大局為重啊!”
“將軍!”
“此中圍困的皆是我兄弟,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而袖手旁觀?自己逃命!”邵樂飛此時已經紅了眼眶,滿心的悲憤欲燃,不斷的啪啪抽打著坐下的戰馬,連最通他心意的這匹戰馬也忍耐不住,或許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憤,不管不顧的張開四蹄就要踏空而去,踢倒了那些攔截的士兵。
士兵應聲倒地,又爬起來,拽住他的韁繩,有的去奪他手中的馬鞭,痛聲勸告,涕淚同下,“將軍,三軍不可無帥,您有個閃失,中州就真的完了。”
中州,就真的完了。
這一句話,仿佛一道沉沉的鞭策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渾身一個激靈,勒住韁繩,對著仍然硝煙廝殺之聲不斷的地方流下兩道清淚。轉過臉,不讓士兵們看到自己的脆弱,邵樂飛歎了口氣,臉上的疲色顯露,定了定方向,心中隱隱覺得自己的殺出重圍顯得過於容易和簡單,難道他這個敵軍的大將,在南郡的麵前就那麼沒有價值麼?
此時,正是盛夏,北地也多雨水,剛剛還朦朦亮的清晨,忽然天空就變了臉,卡啦啦一道道驚雷落下,映得人膽戰心驚。接著,豆粒大的雨滴砸落,好像,此時並不是一個適合發愣的好時機,邵樂飛趕緊催促士兵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搭上傷員,向郾縣的方向而去。
然而他們選擇的這條路,可謂極其凶險,且不說他們傷員重重,丟盔卸甲狼狽不堪,隻說這一路的路況就是極其讓人揪心。
他們剛剛逃出來的地方碰巧是距離宜陽城七十多公裏的黃遠山,這座山山勢並不陡峭,但是讓他被人熟知的緣由卻是它極其顛簸的路麵,和羊腸小路,也是因為如此,這條路才成了連附近居民都嫌少涉足的荒山。黃遠山,本身也有著一個美好的傳說,隻是如今,春去夏至的時節,這裏雜草叢生,茅草已經一人多高,連那些老樹看起來都是瘦骨嶙峋,參差不齊的探出自己的手臂,向外無限的延伸著,仿佛想要去觸碰天邊的雲朵。
這樣的一條路,即便是在良好的儲備和體力的情況下都有些難行,更何況,他們現在的狀況實在是讓人堪憂。
誰說天無絕人之路?剛剛早上一直沒完沒了的雨點已經演變成瓢潑的大雨,雨點抽打在臉上,身上,疼痛難耐。囤積在地上的雨水也讓鬆軟的土地一下變成吃人的泥沼,這不,邵樂飛的馬一個不慎,一隻蹄子就陷進泥坑裏,動彈不得,然而,它越是掙紮,另外的三隻蹄子也被困住,拔也拔不出來,反而還有下滑的趨勢。
“將軍!”
邵樂飛見事不好,一個鷂子翻身,從馬背上躍下,他的身體剛剛落地,那馬背便被沒入了黝黑的泥潭之中。
這是片黑泥沼澤!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危險之地。
“大家小心腳下!”隨著他的呼聲,他身後便傳來恐懼的哀號,他回頭看去,果然見到兩三個士兵被身前的樹枝藤蔓絆倒,一下跌進泥潭裏,漸漸被稀泥吞噬,最後呼喊出來的聲音也被堵塞成一串冒出的泥泡。
心裏一涼,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激勵著士兵們用樹枝探路,避免踩到爛樹葉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