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漸止,昨日那個全身血腥的狼狽少年,如今一身清爽地帶著慵懶而醉人的笑,牽著身旁安靜如斯的安走出浴室。初秋的清晨還是微涼的,他們周圍還氤氳著模糊的熱氣。我淺笑地回過頭去,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他震驚得心神一晃。
一個時辰前,昨日痛暈過去的少年醒來。而那時,一夜未睡,或者說自從離開某個溫暖的懷抱而從不曾睡踏實的我,正對著窗外微曦的清晨發呆。感歎著這個時代的腳步愈來愈近,擲地有聲的痛楚,一波一波蔓延然後攥緊心髒。
直到少年輕咳一聲,我才轉過頭來看他。他動了動蒼白的嘴唇,一字一頓,“離憂,我叫離憂。”然後,他輕輕笑出聲來,語調中是說不出的嘲諷與落寞。
離憂,何時才可以離憂,這真的是他這種人可以掌握的嗎?未來又如何逃得脫那人的手心。心思轉了千般,孱弱的少年,呢喃著,卻又清晰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萬分苦澀地告訴我,他叫離憂,而我也並沒有錯過那轉瞬即逝的落寞神色。了然而又清澈的眼眸,寂寞的聲音,苦澀而又落拓的氣質。我渾然覺得此人就像生活在自己身旁一樣,那樣熟悉,那樣地近。我眼神一黯,聲音不濃不淡,“深藍,我叫十六夜深藍。”隨既想到什麼,我忽然笑得明媚起來。我這似乎是第一次,除了阿介之外,這樣心甘情願地默許他人喚我深藍。
離憂似乎是因為我燦若星辰的笑而微微愣住,離憂,恩,他大概並不知道我為何如此。
“咳咳……”畢竟是受了嚴重的傷,離憂開始輕輕咳嗽。我走到一旁的桌邊,為他到了一杯水,遞給他。
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水,我狡黠一笑,靠近他的耳邊。
用中文。
“天王蓋地虎?”
“咳咳咳咳……”原本就因為我突然靠近的動作有些不自在名喚作離憂的的少年,聽了我的話之後更是一口水卡在喉嚨裏,嗆得難受。
呐,我知道這句暗號不是咱這個年代的。要不換一個?
“攻德無量?”
“咳咳咳咳……”可憐的孩子,臉憋得泛起紅暈,似乎受到了驚嚇。
不過,受到驚嚇就對了。
我挨著床坐下,幫著他順了順氣,遞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即使,我們不同,但我們相似。
不用言語,一股仿佛熟悉千年的默契,我輕笑一聲,他輕歎一語。我微微低頭,將臉埋入離憂尚單薄的肩膀,有淺淺的水滴從眼角滲出,沾濕了他身上還殘留著血腥氣息的單衣。
同是穿越而來,同是寂寞而又疏遠的張望,這樣的我們,其實隻一眼便可認出對方不是麼?所以即使懷疑,即使知道你的危險,卻還是要救你。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直以蜷縮著的姿勢睡在一旁的安,安靜地睜開眼。看著這兩個在他短暫生命中對他或溫柔或保護的人,他們相互依偎,似乎想從彼此的身上汲取溫暖。
靠在離憂的肩頭,那種淡淡的血腥味,讓我心中一澀。我知道一旁的安也是醒著的,便開口,“安?”
那個一直安靜無波的孩子輕輕應了一身,坐了起來。
我拉開與離憂的距離,抬頭看了看他的眼,是一望無邊的溫柔與感歎。“離憂,你和安一起去洗洗吧”然後我扯了扯他還帶著血腥與有些破碎的衣服,笑了笑。
仿佛想到什麼,離憂看了看自己,然後牽著一旁的安,走進了浴室。
“衣服已經備好了,就放在浴室的衣架上。”看著那一大一小,我輕聲提醒。反倒是安轉過身來,對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