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修治目瞪口呆。
明月站起來就走,身體虛弱,急火攻心,耳邊嘈雜,幾步邁出去忽然腳下發軟,晃了幾下險些要倒,右手把住牆撐住了。
東修治趕忙上前,想要扶她,明月擺了擺手:“不必。”
修治站在那裏,摩攃著雙手,沒有辦法,萬分懊悔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他本來就不善言辭,好不容易說出來的話,居然讓她這般反應,此時隻覺得百口莫辯,眼睛發熱,急得要流下淚來。
明月的一陣暈眩和耳鳴好不容易才過去,待腦袋明白一點了,背朝著修治,冷冷說道:“南一是我好朋友,那天求東先生的事情,即使知道你今天討賬,也會相求。這人情太大,要是今後東先生要我一命,我,也,給。”
修治頹然坐回椅子上,明月到底離開,腳步匆匆,他看看她的背影,慢慢搖頭。
這天下午,南一去了董紹琪的辦公室,在門縫裏麵看見他正伏案寫材料,一張怪好看的側臉,見濃眉毛像叢茅草一樣支棱八翹的。南一有點猶豫,想要把準備好的跟他抬杠的話先打打腹稿,旁邊忽然冒出一個四十多歲蠻和氣的胖子:“小妹妹找誰啊?”
南一道:“那個,我……”
紹琪聞聲已經從辦公室裏麵出來了,看見是她,沒言語。
南一跟胖子指了指他:“我就找他。董紹琪。”
胖子嗬嗬笑:“小董這不是在嗎?我看你在這門口看了十多分鍾了,還納悶你這是要幹什麼呢。”
南一扁扁嘴,心想這位大叔,你何等多嘴。
胖子走了,紹琪仍是不笑不言地看看南一,南一低了低頭:“紹琪你好。頭上的傷可好些了?還頭疼不?”
紹琪道:“承蒙您惦記。”
這事兒發生在十多天以前,南一身體恢複,睡醒了午覺,正躺在床上磨蹭,聽見外麵有響動,是那董紹琪又來登門拜訪了。大人不在,保姆給他端了茶和點心,南一在睡衣睡褲外麵裹上圓滾滾的棉袍子,一身臃腫地出來,腳上還趿著棉拖鞋,看到紹琪,她躬身長揖:“大哥你又來叼擾我了?還是不肯給人消停啊。”
紹琪起身:“客氣了。不敢叨擾。就是想請你去看明晚上的電影。來送票的。”
南一最愛看電影,從牢房裏麵出來個把月了,難免有點想念,張了張嘴巴,沒再著急送客。
紹琪見有機可乘,忙乘勝追擊:“美國來的笑片啊。逗死人了。裏麵那男的帶著禮帽,嘴上一撇小胡子,穿著燕尾服和肥褲子…都說好看。”說罷看著南一笑笑,“想去嗎?想去,我就帶你去。”
南一沒言語,坐下來,把保姆給紹琪準備的點心端過來,用勺子挖了一塊,放在自己嘴裏,慢悠悠地說:“想去啊,真想去,我這都老久沒出房間了…”
“就是啊,現在春光大好,北陵都長草了。我說你也是該出門玩玩了。聽說明天氣溫還要升高,咱先去吃頓西式晚餐,然後再去看電影。我說你也是,”紹琪道,“別人生病消瘦,我看你胖了有十斤吧?出去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話沒講完,南一站起來,仰著臉:“董紹琪誰給你權利批評我?人各有誌,各過各活,我就喜歡窩在家裏長胖,你有電影票就了不起了?你不知道那人叫什麼,我告訴你,這留著小胡子,穿燕尾服和肥腿褲的叫查普林,他的電影我早就看過了。明天我就算想著,也不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