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慶安帝笑道:“怎麼,朕的小公主難道想貴妃了不成?”
符箐瑤哼了聲,“才沒有,兒臣隻會想父皇,是怕她過來與我爭寵罷了。”
“哈哈哈,你啊,就曉得口無遮攔,到現在都無人敢跟朕提要娶你。”
符箐瑤年少不懂喜歡,無所謂道:“沒人娶就不嫁,做公主多快樂,我還想跟著父皇一輩子呢,父皇您可要一直養著兒臣。”
慶安帝拿他這個親自寵大的小女兒沒辦法,“好,朕養著你。”
皇上連續幾次朗聲大笑,皇子們當然是附和,他們打心眼裏謝謝符箐瑤,隻有她才能哄得父皇舒緩容顏,符欒則是表情一如既往,自斟自飲,悠閑哉哉。
這麼被打岔,前殿內的氣氛融洽緩和了不少。
觥籌交錯間,慶安帝放下酒杯,瞥了眼左右首座,開口詢問,“你們足月需要回門,時辰都定好了?”
太子和薑莞同時起身,“啟稟父皇,薑將軍遠在西南戍邊,所以定的是午時回京中她祖父家裏,權作回門。”
薑莞微笑補充:“父皇,兒臣早與父親書信過此事,他說來往麻煩,路途顛簸,等年末他回京,再聚不遲。”
當時書信的時候,薑擎蒼以為女兒會嫁給符欒,西南和西北,離的雖然不近,但比京華可好走多了,誰會料到錯嫁,薑莞隻得將父親的來信改了個說辭。
“該回還是要回的,薑老和你大哥在西南瘴子林成天布兵打獵,年末能回來幾天?你和太子過些時日,抽空去走一趟看看。”
太子的地位尊貴且特殊,要受百道視線監察,其中不乏帝王親信。尋常連京華都不許出,而皇上能如此說,明顯是表態允許符璟桓與薑擎蒼結交,薑擎蒼什麼人,是戍守西南,手握十萬精壯兵馬的大將軍。
這番做法,不啻於對太子的極其信任和交托。
符璟桓雖然早就知道,但還是麵露喜色,“是,兒臣謝過父皇。”
論起來,前世皇上對他也不算苛刻,本來麼,幾個兒子當中,屬他最有天賦才華,的確沒有太多懸念,所以他哪怕得了薑擎蒼的助力,也隻是防著符欒,而不是想逼宮陛下。
慶安帝將他的欣然盡收眼底,神情不變,轉頭對著符欒這處,“你們呢。”
蘇明嫵記得皇上是會問她這個問題,前世她先下手為強的起身,頂著紅腫雙眸,鼻尖酸酸地說了一堆想念家裏人的話,又自顧自道下月初六卯時回門,妄圖用皇上的威嚴能壓住符欒,沒想到回去就是半個月的禁足,去涼州前靠著偷偷溜出門才見到母親一麵。
這次,她決定知情識趣,垂首不答。
符欒的確最不喜歡威脅,是以蘇明嫵將話全拋給他,是個明智之選,他很給麵子,也是不想旁外生枝,言簡意賅地笑道:“陛下,回門之事就看王妃想法,我不介意。”
蘇明嫵不蠢,既然符欒這麼說,她當然好打蛇棍上,“皇上,那,臣妾也定在下月初六,卯時回去想見見父親母親。”
她語調已經是盡量平淡,但泄露出的抖.音足以說明她的激動。
嘖,回門有那麼高興?
符欒看著蘇明嫵微揚的唇畔弧度,頓覺得有點吃虧,這事好像可以多拿捏她幾次。
皇上笑道:“回去看看你哥哥罷,他偷請了學武的老師,前兩日被蘇鴻旭發現,給訓打了頓。”
啊,哥哥被父親打罵了?
蘇明嫵是真的不知,前世她焦頭爛額,母親怕她擔憂沒說,這一世,剛回來也是雞飛狗跳,沒想到能從皇上隻字片語中聽得消息,“是,皇上。”
慶安帝端起茶杯,壓下浮沫,喝了口沉聲道:“朕處理政事累了,便常去禦花園賞花,百種花就有百種看頭,季季變幻,執意喜歡一種,就是與老天爺過不去,你們說是不是。”
“朕以為牡丹好,芙蓉也不錯,養在自己家裏,何必再計較來頭。”
太子和符欒同時起身。
“是,兒臣/臣明白。”
在場的也都明白,錯嫁的事早成定局,北鎮撫司或許查出了東西,或許真的是巧合,隻有陛下和始作俑者才知道。無論如何,皇上前麵問候兩邊父兄,已是給足麵子,不管是誰都沒必要再提,傷了皇室情分。
文臣股肱和重兵將軍,的確是能讓陛下花心思的人呐。
...
蘇明嫵的心情很不錯,和前世她鬧得哭哭啼啼相比,這次宮宴是平淡乏味了點,不過,她才不要看到用她的尊嚴換來的熱鬧呢...
皇上的存在,皇子們自是費心討他歡心,蘇明嫵這邊就悠閑多了。
條案上擺的小盅竹蓀煨雞湯,應該是加了蛤蜊,特別鮮甜可口,不一會兒就被她喝了見底,果然不被人盯著看,胃口都能變好。
符欒將他麵前的那盅雞湯推至蘇明嫵麵前,蘇明嫵狐疑地看過去,“王爺?”
“不愛喝?”
“...”
這是什麼意思,是作為沒有擅自主張說回門,得來的獎賞?
符欒這個人,的確是喜歡很聽話的女子,但她其實不是聽話,她隻是屈從,等機會強大而已,而且,她腿還微微酸著呢,誰想喝登徒子的東西!
“王爺,臣妾飽了。”
嗬嗬。
符欒發現果然不能對蘇明嫵太客氣,他給的東西,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喝了,本王才會考慮帶你初六回門。”
“...”
她就知道,符欒不會那麼好相與。罷了罷了,這麼小小一碗雞湯,她喝了不吃虧。
蘇明嫵啜了口,真的好香呀。咦,奇怪,怎的似乎比她的更鮮濃,她用瓷勺舀了舀,原來還加了粟米海參,竹蓀也比她的量足,這皇宮裏膳房真是勢力,這般想法,她就嘟囔了出來,“王爺,他們厚此薄彼。”
“料太多會膩,本王不喜歡太鮮的。”
蘇明嫵點點頭,覺得哪裏不對,蹙眉看向符欒,“王爺,這盅,你,你嚐過了啊?”
符欒挑眉,他當然沒有喝,宮裏的食材無非就是如此,不過,蘇明嫵這嫌棄表情是什麼個意思:“怎麼,本王連你都碰過了,你要跟我介意這個。”
“...”
呸,登徒子!
***
宮中宴席以男人為主,女眷有時便像是漂亮的瓷瓶擺設,所以等後半場皇子們把各自的女人安置在後殿等待,前殿重頭戲往往才剛剛開始。
慶安帝是寡情之人,在他心裏,權利才是至高無上,其餘類似於女色之流純粹消遣,既是消遣,為何要約束他的兒子們。
彩扇飄逸,嫋娜腰肢,宮廷教坊從小訓練出來的舞姬們蓮步輕挪,猶抱琵琶半遮麵地款步姍姍,分花拂柳之姿看的諸位皇子眼都直了。
不過這其中,要除開太子和雍涼王。
符璟桓被蘇明嫵的異樣表現弄得興致闌珊,雖然拉扯了個宮女坐腿上倒酒,但眼裏並無欲望,借酒澆愁,符欒則是有更純粹的理由,他眼光高。
當初十四歲去往封地,皇上將教坊司的宮女送給他用作曉事,其中,屬周嫚兒的舞技天賦最好,她身段柔軟,也學了該學的媚人之術,然而容貌隻算中上清秀,所以他根本沒興趣享用。
慶安帝習慣性地在意他,笑道:“小七,對這些新舞娘,你好像不太滿意?”
符璟桓終於找到機會話裏藏刀,“皇叔的眼界之高,連父皇的麵子都不必給了?還是說,看不上宮裏這些,在涼州有私藏?”
符欒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弧度,“倒也不是,陛下,實在是因本王新婚,對王妃太過滿意,看別人也滿眼是她的容貌,食之有愧啊。”
“哈哈,瞧瞧,朕的皇弟,還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是,肺腑之言,請陛下莫怪罪。”
“哈哈,王爺,你是真情,真情流露,哈哈哈哈。”
皇子們喝了酒,擁著美人紛紛起哄,半醉半醒間忘了對符欒素來的敵意,說起蘇明嫵,其實,這些男人們誰不覬覦她的美貌。
不敢要而已,以前礙著太子殿下,現在好了,來個更凶悍霸道的,想都不要想。
另一邊,符璟桓見符欒說完故意覷他,就知是說給他聽的。被這故意的肉酸語調氣的冷哼,符璟桓張了張口,最終喝了口琥珀酒,勉強壓製住火氣。
台階下的情景自然逃不過慶安帝的老辣目光,錯嫁一事,在太子籌謀期間,他就得了消息。
他默許這個舉動,是因為符欒如果再有個鎮南將軍做倚仗,東邊的三十萬大軍怕就是壓他不住。
慶安帝對符璟桓不滿意的地方,在於手段不夠幹淨,若不是他授意,北鎮撫司怎麼會隻查轎夫,對其餘線索傻子般的充耳不聞,如今做都做了,還擺出兒女情長的表情,真的是不上台麵。這樣的人,十萬西南兵在他手裏,能當何用。
要說慶安帝最欣賞的還是符欒,要不是...罷了,他不想在找不到答案的事上麵過於糾結。
酒席間玉壺光轉,眾人笑語盈盈。
皇上飲了口酒,問:“小七,聽聞你涼州有座城池,因著臨沙萬裏,總鬧旋風沙暴,可有此事?”
“陛下,何止一座,三座城池,一半地方完全不能住人。”
“那麼,引水種樹,用以固沙呢?”
符欒嗬笑了聲,搖了搖手指,“萬兩白銀,水車半年的調度都不夠。”
慶安帝以前去過西北,了解那裏風貌,歎了口氣,“涼州苦寒,朕時常做夢都想起先帝對朕的叮囑,是朕沒有好好照顧你,百年後,怕是不好與先帝交代。”
“陛下言重。”
這些事,奏疏幾年前就上過,藩王須得自治,朝廷不會調撥庫銀,也正是因為涼州夠苦夠寒,慶安帝才會安心將符欒安排成雍涼王。
兩人此番兄慈弟孝的對話,假惺惺的也就騙騙站邊上的史官實錄,以及台下喝了半醉、迷迷糊糊的皇子們罷了。
...
酒過半巡,想與舞姬辦事的皇子走的走,散的散,符璟桓臉龐通紅,扶著額頭,“父皇,兒臣,兒臣不勝酒力,先請回宮...”
慶安帝現下也有點乏,“罷了,你去休息吧,朕要再與你皇叔聊一聊。”
“是。”
符欒於對話飲酒間隙,瞥向符璟桓的背影,隻見他腿上無力,腳步卻不虛浮,方向明確...
嗬,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