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替她沐發的小丫鬟在那裏絮絮叨叨,仿佛要把恢複精力之後沒說的話全都倒一遍。
“王妃,您都不曉得,昨晚霍統領把奴婢哐當跟扔豬一樣扔榻上,我背上都疼死了。”
蘇明嫵被她說笑,笑道:“你那麼瘦,該是頭最瘦的豬。”
“那當然!”
綠螢傻乎乎地嘿嘿了兩聲,“對了王妃,方才忘了說,這木桶是霍統領新買的,很幹淨,水是奴婢親自燒的,就是來不及弄五香湯和六成溫,您將就一下。”
“...”
蘇明嫵再嬌氣也分場合,現在,能讓她隔日有這樣的澡洗,她都要感謝上蒼。
“綠螢,王爺呢?”
“奴婢先前看到王爺吩咐霍統領去碼頭問大船何時來,然後不曉得跑哪裏去了,奴婢猜大概也是去沐身吧。”
“嗯。”
蘇明嫵聞言不由得重想起她的船運經營。
綠螢口中的大船,無非就是熊、管兩家的船。大寧朝有規定,大船才可以載人,這也是為何陸景山和她都覺得,要擴大生意船運,必須先到漕運司報備升船。
運人和大物件相比,人的站位多且價錢貴,輕易就能賺出本錢。
小船也有偷載人的,不查還好,查到就是天大的罰額,根本賠不起。
綠螢正在給蘇明嫵絞發,安慰道:“王妃,您都陪王爺出來了,暫時別想那些,折風在涼州會用心打理藥材,興許咱們回去,運量就能裝滿全部小船啦。”
“嗯,你說得對,反正多想也無用。”
蘇明嫵沐浴完換了身紗裙和窄領的花綿長袍,剛穿好衣裳,她的肚子就不合時宜的咕嚕叫了兩聲。
主仆二人準備下樓找吃食,底樓的食肆生意紅火,但現在過了飯點,十桌裏隻有三兩張有人用。
蘇明嫵剛坐下,符欒和霍刀從門外走近,大概都是一晚好眠,臉上不見疲色。
符欒換了鴉青色刻絲直裰,她估摸是和綠螢說的一般,為了那沒瞎的左眸,跑哪個隱蔽角落衝澡去了。
蘇明嫵倒是想喊住他,可這裏不能喊王爺,喊老爺又覺得將符欒叫的太俗氣。
她想了半天,好不容易喊了一聲,“符郎,我在這兒!”
符是皇姓,但民間諧音的付、傅之流也有許多,不會有人無端往那上麵猜測。
女子的嗓音甜美好聽,她的話音落,大屋裏的食客紛紛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發現不但聲甜,還人美!
符欒進門時就看到了蘇明嫵,隻不過有事要與霍刀說,才絆住了腳步。
他掠了眼滿屋的目光,不悅地叩了下離他最近的門板,將所有人的視線拉到他之處,勾唇冷笑道:“看什麼,你們都姓符?”
男人身上的戾氣張揚,冷厲的眸色猶如實質,射出的冰淩碎片好似可以將人洞穿。食客們清一色默契的低下頭繼續扒拉熱飯,畢竟美人好看,命更重要。
符欒走到蘇明嫵麵前,拂袖坐她對過,擋住了大部分的光。
“餓了?”
蘇明嫵看他臉色不好,湊上前小聲,“嗯,王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喊你啊。”
符欒笑道:“喜歡,喊罷。”
他隻是不喜歡別人分享他的專屬,這些人的耳朵長得可真是礙眼,讓霍刀去割了又怕嚇到她。
“噢。”
左右兩張小桌分開,但隔得不遠,霍刀和綠螢在一桌,蘇明嫵和符欒在一桌。
等著送菜的當口,霍刀微轉側身,對著符欒稟報:“王爺,屬下問過了,熊家大船路上被漕幫收黑錢的耽擱,要明日申時才到,咱們須再等一天。”
“嗯。”
“等到了婺州,私宅的老管家做好了對策,顧氏族和沈氏族約定同時趕來求見王爺,還望王爺恩準。”
符欒此行江南不是遊玩,要去的不止一處,十二州若是每地都去,斷然不可能來得及,所以幾方財主有急事勞煩王爺幫忙,隻得上趕子求見。
“另外,這兩家求王爺,無非是符璟桓欺人太甚,他想斷了王爺的獻金來源,顧沈兩家不從,他就諸多阻撓,尤其在京華的部分產業岌岌可危,需要王爺施以援手。”
“崔軍師的意思是,希望王爺能對他們稍加安撫,關鍵時刻,咱們不能斷糧,否則別說北羌,陛下都會找機會尋事。”
符欒斂眸隻聽,未開口,他坐得正,聽霍刀的話的同時,順勢看向對麵的女子,漸漸發現她吃得很不專心。
碗裏總是隻有幾筷子素菜,咬了口吞下去,還要配兩口香茶,最關鍵的是,她耳朵豎的尖尖,眼神時不時偷看固定的位置。
活脫脫,是在偷聽哪桌的對話...
符欒側眸過去,哦,原來是一桌三個書生,其中兩個模樣普通,中間的那位,勉強算的上是斯文俊秀。
霍刀兀自稟告,沒留意暗流湧動,“王爺?”
符欒收回視線,鳳眸淩銳,聲音透著寒意,“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