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從醫院出來路過廣場的時候,碰上**樂團正在歌頌他們的勝利,想起比爾她吸了吸鼻子轉身離開,在旁邊的咖啡館喝完一杯熱咖啡後靜坐在櫥窗下,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神情,隻是靜靜的看著外麵的陽光。
由於此時她不想回住所,所以從離開咖啡館後她隻是孤魂一般的遊蕩在巴黎的街頭,當她再次路過廣場時奏樂的**樂團已經離開,此時廣場上隻有一名街頭藝人正對著午後陽光歌唱,沐浴在暖光下的那個街頭藝人一臉祥和。
那是一位穿著帶有補丁破舊西裝,在落魄中掙紮體麵的中年大叔,他沉溺在自己的音樂中,蘇江被他的歌聲吸引,被他的氣質吸引,不可否認大叔的聲線很有磁性,她在他的音樂中忘記了戰爭,定定的在他麵前聽完一首又一首,知道腰酸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站在這裏觀看表演很長時間卻無所表示。
人都喜歡美好,也願意沉溺在美好中,但總要從虛幻的美好中蘇醒過來,她看得明白,在亡國的背景下這位街頭藝人也有著他自己的悲傷,她摸便渾身上下隻刮出兩馬克,在手裏掂量摩挲了兩下後悉數放入街頭藝人破舊的鐵盒中。
她看向那位中年的街頭藝人微微鞠躬感謝他帶著自己看到了片刻的安寧與美好,正要轉身離去的身後,大叔的音樂停止,他急忙叫住那個可能糊塗了的女士。
“女士,您給的太多了”
蘇江疑惑的回頭她沒想到他會叫住自己,她原以為他已潦倒至此有人給出錢財他會心安的收下,畢竟在這個年代金錢才能保住生命,才能擁有尊嚴,她說不出什麼請你一定收下的話,她是真的聽進去了他的音樂,那音樂讓她觸摸到了溫暖,雖然她沒有聽懂一句歌詞。
“先生,您放在地上的吉他可以借我嗎?”
“可以”大叔將吉他從地上拿起遞給她:“您需要伴奏嗎?”
“不…不用,謝謝”
蘇江低頭撥弄琴弦調音,她的思緒萬千,她在巴黎吃過火鍋,那個陪她吃火鍋的人倒在槍口下,她在巴黎救過好友的侄子,那個孩子卻最終逃離不了他的命運,她在巴黎參加過婚禮,那個說要做年輕伴郎的人永遠停在了年輕的時候,她在巴黎的街頭擺過地攤,那個陪她擺地攤的人不知生死。
現在她又在巴黎街頭賣唱,那位法國藝人非常的紳士且浪漫,在這個時代他能活到什麼時候?自己又能活到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清,誰也不知道,她調好音後彈起樸樹的傲慢少校。
在巴黎街頭,在這樣的午後,沐浴在陽光之下她想起安娜一家,亞尼,迪倫,安德烈,藍卡,安妮以及比爾。她覺得她已經開始慢慢習慣身邊人的死亡。
(總算是流幹了眼淚,總算習慣了殘忍,太陽每天都照常升起在爛醉的清晨,像早前的天真夢想,被時光損毀,再沒什麼能讓我下跪,我們笑著灰飛煙滅,人如鴻毛,命若野草,無可救藥,卑賤又驕傲,無所期待,無可乞討,命運如刀,就讓我來領教。)
一曲結束後,一張紙巾遞到蘇江麵前,是街頭藝人遞來的。
她有些詫異,她摸了一把臉,竟是濕意一片,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她在哭什麼?
街頭藝人沒有出聲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衝她笑的平和。
哐啷一聲。
鐵盒中被扔進一遝紙幣,赫爾曼正站在她們麵前,他看上去沒什麼表情,事實上他一直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蘇江小心的收納好藝人的吉他。
“長官,我想這位女士不需要您的施舍”街頭藝人正試圖同赫爾曼解釋她不是賣唱的。
“您是一個藝術家”蘇江將吉他慎重的還給藝人,但她卻看到他皺紋橫生的麵容落下一行清淚,蘇江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赫爾曼沉默的跟在她的旁邊,他和他身上的軍裝自帶清場作用,沒有人看向他們,沒有人靠近他們,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都低著頭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蘇江曾經幻想過在春天的巴黎街頭挽著帥氣的男朋友沐浴午後陽光的感覺,但幻想隻是幻想,走在她旁邊的人不論是形象還是氣質確實很有蠱惑力,可她沒有要挽著他散步的想法。
**頒布過軍官不允許在街頭挽著法國女人的禁令,即使她不是法國女人,但是她也不想在蹲一次集中營。
巴黎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城市,而她竟然和他能在這個廣場上碰到,實在是有些太巧。蘇江不覺得出醫院後,他會照顧到她的情緒一直紳士的跟在自己身後,但她還是想問在這裏看到他是不是巧合。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看樂隊”
那支**的樂隊已經離開,他卻還在廣場,蘇江有些好奇他繼續在廣場做什麼:“然後呢?”
“喂鴿子”他的語調平淡,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昏黃的廣場上響起鴿子咕咕的啼叫聲,蘇江轉身恰好看到廣場上漫天騰飛的鴿子,那天漫天飛鴿的畫麵就這樣定格在她的腦海裏,經曆了再多的事情她都無法忘卻那天的午後。
鴿子一直有很多意思,赫爾曼也停下腳步駐足凝視著那片自由飛翔的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