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才剛過了寅卯之時(約是早上六點),離客棧開門還有一刻鍾。進廚房調包皇粟時,是寅時剛過,如此說來,她在菩提洞天裏,隻呆了兩刻鍾(半個小時)。
兩刻鍾,文姝震驚不已,她不通農事,在菩提洞天又趕上了農具不爭氣,拎水澆水,墾田翻土,哪一項不是費時費力的活計,粗算算,也該過了半日有餘。
劉廚娘見她怔愣在旁,伸手就要拉扯住她的膀子,文姝聽了動靜,急忙跳開,抓過了水桶就往後院走去。
幾天前,本家捎帶來的那封家書中先到了劉廚娘的手裏,信是本家的管事寫的,命令她無論用什麼法子一定要設法奪得徽鎮黎火節時候供奉用的皇粟。事成之後,就將她調回隋雲縣。
黎火節那晚,劉廚娘藏在了看熱鬧的人群之中,小道士藍飛的那手把戲,鎮住了徽鎮的那幫愚民,卻沒讓劉廚娘上心。她本是武者出身。這幾年一心為主,守在了徽鎮,武藝反更見精湛。
黎火節後,她等著人群散盡,素清觀的看管小道童半夜瞌睡時,躍上了高台,將那盆皇粟偷龍轉鳳,用了普通的粟米調了包。
“呸,賤人養的小賤人,等到我將皇粟交給本家來的人,立了大功,你們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劉廚娘再打開了食櫥,看到了那袋皇還好好的放著,劉廚娘那張醜臉上多了幾分得意的笑容。
早前夥計們的那些話,讓她記起了幾年前的舊事。
她險些要將劉廚娘這號人物給忘記了。十二歲前,劉廚娘對於她們母女三人,如一把架在了脖頸上的利刀,岌岌可危。就在黎火節後不久,劉廚娘就失蹤了。
怎麼失蹤的,又為何失蹤,夜氏都沒有細說。那陣子正是本家來人前後,文姝惱恨著夜氏的偏心,也沒心思去追究劉廚娘的行蹤。如今想來,隻怕是跟那些皇粟有關。
文姝的膀子在拉扯中,陣陣疼痛。那就是武者的氣力?文姝聽夜氏提起過,嶽家的那位大夫人,來曆不凡,身邊的婢女侍從,全都是後天的高手。什麼是後天高手,用了平頭百姓能理解的話說,就是氣力驚人,可以拉開百斤大弓的能人。
如此的惡婦,留著早晚是個隱患,文姝暗暗說道,她已不是當年的嶽文姝,雖是對劉廚娘憤恨到了極點,也不會一味的自不量力,她必須忍耐,下一次再出手時,就是劉廚娘血債命償的時候了。
文姝拎著水桶,到了小長生的後院。
後院置的那口黃砂岩水缸,高約三尺(一米),六尺來寬,客棧的廚事、日常清掃和客人的用度全都是取自這口缸。
缸裏水已經見了底,平日客源清閑時,都是由店內的夥計輪流從鎮中的一口水井提水,一個來回,約要三刻鍾,真要將水缸灌滿,隻怕要到天黑了。
文姝大病初愈,這般的粗重活計本不該輪到她,就是劉廚娘想刁難文姝,刻意指使她來。
後院空無一人,她想起了早前妖猴說得那番話,手就往懷裏摸去,裝著皇粟的布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手感柔軟的土布袋子。
心跳不由加快了幾拍。
菩提洞天裏的東西真的被她帶出來了,文姝深吸了口氣。
意識之中,隻見金衣人聲音隆隆在腦海中回蕩:“沒用的人族,被人這般羞辱,也不知反擊。”
文姝倒吸了口冷氣,手中的蟒坤袋像是灼人的炭木,被她丟在了地上。
過了片刻,文姝撿起了蟒坤袋,她咬破了前日的舊傷口上,擠出了幾滴血來,血剛滴在了蟒坤袋上,土色的布袋如同遇熱般氣脹,鼓囊了起來。
先前如同破布般的袋子,多出了個口子。
文姝將袋子裏的東西倒了出來,最先掉出來的就是那枚玉簡,還有三包包好的茶葉,最後滾出來的,是那顆圓溜溜的海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