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黑暗中他有時會覺得那是驚夢一場,他不能去問吉理,吉理的表現如同從沒有見過那個天使,但被她手指拂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來自她的涼意。

他又見到了她了。

“你是誰?”那女孩兒用像來自天上的聲音說,沒有等待回答,就走向他,走向前:“這裏是個秘密嗎?”

“秘密在你麵前無所遁形。”他用與麵容不符的優美聲音說,躬身為她領路,舉止從容。

在歌劇院兩年,他每天看著舞台上下來來往往的貴族們,模仿的對象太多了,從雜草與汙泥中長大的魔鬼的孩子也可以變得優雅鎮定。

埃裏克知道他對歌劇院所做的一切是偉大的、可怕的,連救了他的吉理都感到害怕,但他的天使並不這樣。她迅速理解了他做的一切裝置與改造,在龐大的地下世界、錯綜複雜的密道中巡視,雍容得如同走在花瓣上。

站在他的鋼琴前,女孩輕巧地笑道:“你沒有經過允許,就把爸爸的劇院做了這麼大改變呢。”

埃裏克想分辯:“這是我的劇院……”

他為它花了無數的心血,這裏解救了他,庇護了他。他屬於它,它也屬他。這是他的家,他的國度!

“幹得不錯。”

珊朵拉誇獎道,完全沒聽他的話,熱情地看著他:“這是密道、這是城堡、這是國度!”

她與他所想不謀而合,讚不絕口:“你比日光下一切的人都要好!”

這句無意的誇讚正中紅心,埃裏克拜倒在她的賞識與全知中,當然啦,她是天使,那麼知道他與外麵的人是不同的。

天父是仁慈的,不會因為並非人類自己本身錯誤的缺陷而拋棄他,他的使者帶來他的愛。

埃裏克不能不這麼相信,要不然珊朵拉怎麼會出現呢?

珊朵拉對他腦中所想的事情全然不知,追問:“既然能下到地底,能夠到屋頂上嗎?”

他默不作聲,用行動表達——抱起她。

珊朵拉毫無驚慌,安靜而傲然地依偎在他懷裏,就像被侍從抱起的年幼的女王。

他將她抱到房頂上,通過密道無人知曉地站到歌劇院的最高處,漆黑的夜幕下,那在幽靈懷裏的金發安琪兒沒有說話,仰頭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久久不動一下。

埃裏克想,那是她來自的地方,是她不能回到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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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歌劇院的地下國度不是屬於埃裏克一個人的了,那從天上墜落的安琪兒自然而然地擁有對它的權力。

但她做的最多的隻是在夜晚仰望星空。

兩年的潛伏、一年的準備,埃裏克的幽靈計劃終於瀕臨實施,卻遭到了反對——不是來自吉理,是來自珊朵拉。

“這是我的劇院。”埃裏克說。

“這是我的領土!”她堅持道,藍眼睛那麼空靈美麗,“爸爸的東西將來都會是我繼承,你從爸爸那裏拿走法郎就是在拿我的財富。”

“那麼我教你彈鋼琴。”

他頓了頓,繼續說:“你每個月給我兩萬法郎報酬。”

她隻遲疑了一瞬,就跳上台階,握住他的手,被他引到鋼琴前。

埃裏克幾乎從來沒有好好教導過她,不,不是不負責任的懶惰,而是舍不得約束她天馬行空的靈感。枯燥的重複練習和嚴格的音階約束都是他不忍加諸在她身上的。

珊朵拉也沒有勤練不綴,她對鋼琴的最大興趣是在家裏拆了一架,弄清楚構造後這東西就對她失去吸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