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練,腳尖借力飛快地躍上樹梢,踩著竹林頂端疾走,很快就追上了前往府院的離珠。
不過他沒有停下來,而是腳步不停地往府院去,約莫又行了半裏路,他身子極輕地落在院落裏,落下的時候他的衣裳隨風展開,猶如夜空落下一朵盛放的黑薔薇。
他的黑衣極為暗沉,唇色也如紙般蒼白,推開門走了進去,便單膝跪地道:“殿下,離珠正往這裏來,姑姑請你去醫治修武。”
朔隱斜靠在軟榻上,懶懶地抬起眸子:“哦?既然是姑姑的意思,橫豎也逃不過,那便等他來罷。”
他烏玉的墨發宛如海藻般鋪散在榻上,軟軟地垂散下來,眸光懶散,他手裏把玩一支黑色曼陀羅花,花朵大而濃黑,猶如他高深莫測的笑意。
那個女子先前以無須旁人保護為由,強行將負責她周全的冥離撤回他這裏,歸根結底是因為冥離是他安排在她身邊的眼線。
不過以她眼下腹背受敵的狀況來看,想必是容易遭人暗算,要將武藝不錯的修武收為己用,也算是理所應當。他也便順手推舟,遂了她的願。
英招冷然道:“我見極炎提點姑姑,小心殿下與曜魄。姑姑下午便像受了啟發一樣,去司獄所查了四萬年前的舊案。”
朔隱單手撐起半身,無波的妖眸劃破一絲波瀾:“極炎這個人眼識過人,聰明得將鋒芒才智都藏了起來。他風流自在慣了,縱然看穿旁人的計策,也絕不會隨意插手。不過這一次極炎竟讓姑姑知道了一些本不該她知道的事,倒也難得。”
英招傲然應道:“莫非是南庭那邊出了事?”
朔隱慢慢坐起身,持起桌案上擺放的剪子,轉手修剪去黑色曼陀羅花的須根,緩緩道:“恐是吧。那件事大約是與極炎沒有多大關係,不過極炎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仙友,叫於桑。”
英招眼底有一絲不可思議:“於桑?傳說中九天真王的幕僚,他竟然還活著?”
將曼陀羅插入琉璃花瓶,朔隱悠悠地笑了笑,視線卻不曾離開那朵詭異的墨花:“此事不急,冥離效忠九天真王的時日最長,待他回來問他,便再清楚不過了。”
英招突然想起來:“殿下,這些日子怎的不見冥離?”說起來冥離雖然被姑姑遣回很長一段時間,可都沒有見過他。
朔隱慢悠悠地往琉璃花瓶裏倒入透明養液,嗬氣如蘭:“冥離在暗中調查曜魄的動向,這會大概緊隨曜魄出長林丘了。”
英招不馴地撇了撇嘴:“殿下改派冥離去探查曜魄的行蹤,便打算放任姑姑不管,任由她打亂我們的計劃?”
朔隱幽然邪魅地勾起唇:“英招,你可曾見過沒有根的花,離開了養液,還能活下去的道理。姑姑她可離不開我,倘若還不想肚爛腸穿而死的話,她不敢胡來。”
“好了,迎接我們的人到了。”朔隱拖著黑色玄衣,推門走了出去,望見一抹藍裳妙人站在眼前,他回頭笑了笑道:“英招,你將曼陀羅磨成粉,隨後送來。”
VIP最新章節 26新生的開始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修武席坐於地,將劍插在土裏,背脊挺得筆直,即便他裝得有如沒事,可他蒼白的臉色以及地上一大灘觸目的血,也掩蓋不了他此刻重傷的事實。
素練貓在他一米之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臉認真地道:“怕你掛掉啊。”
掛掉?修武疑惑了一下,似乎有了方才打了離珠的先例,這個女子一直都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但她的視線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他,就像在默默的守著他一樣,原因就是怕他掛掉?
掛掉又是什麼意思?
姑姑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至於是哪裏他卻說不清楚。她看他的眼神清明得猶如流水,沒有一點雜質,卻不像從前那般眼裏隻有欲望的熱火。
體內流出的血液逐漸帶走了氣力,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修武皺眉一聲痛吟,肌理宛如物體裂開了一般,發出毛骨悚然的脆響,緊接著血湧得更快,他以手捂住腹部,衣裳頃刻間盡染成濕漉的暗紅。
素練察覺到了不對勁,可她也不敢冒然上前,立馬問道:“修武,你不要緊吧?”
“死不了。”修武的聲音很低沉,略微帶著沙啞,透著不合年齡的滄桑。若是按仙齡來算,修武今年不過三萬歲,相當於凡間十四五歲的少年。算來他不過比白澤稍大,但比起白澤的稚氣,他簡直老練得過分。
素練早些時候查過修武的來路,可以說仙籍裏幾乎沒有關於他身世的記載。從前她不曾與他有過交集,便沒有多往心裏去,但現在這個人很有可能被她所用,那麼她不得不考慮,他究竟是什麼人?
素練正托著下巴疑惑,轉眼看見天上降下一朵黑雲。
騰空的黑雲上立著一個邪魅男子,他一襲暗龍黑衣,披散著烏黑的長發,眉眼微向上抬,唇間含著幾分妖嬈。
素練方才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差的一種朔隱可能會對她的請求置之不理,畢竟身份尊貴的太子殿下,根本就沒必要為了一條草芥人命親自過來醫治,可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來了。
雖然想過他答應過來的可能性,早就做過了這種設想,但在看到他本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心中的思緒仍然被挑起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