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看我都這般老了,你還是當年那副俊秀的模樣沒有變。”
曜魄瞥了一眼櫃台後擺著的牌位,眼裏一閃而過複雜的情緒,強壓住某種感情,瞳孔裏翻卷起一股莫名的恨意,但終於還是問出了口:“蕭敬死後,你過得可還好。”一瞬間,他幾乎有殺了她的衝動。
老婦人苦笑一聲:“哪裏會好過,我啊,一輩子都活在痛苦裏。悔恨啊。”她笑著笑著,渾濁的眼睛依然流著淚,那裏麵盡是滿心的酸楚與懊悔,她這一輩子都在為曾經犯下的錯,贖罪。
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老人發現站在曜魄身後的素練,然後幾乎使足力氣奔到素練身前跪下來嚎啕大哭,用近乎沙啞的聲音叫喊起來:“禰禎,禰禎,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啊。”
什麼情況?素練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老婦人扯著她的裙裾聲聲喚她禰禎,可她記得曜魄在曆經情劫時深愛的凡間女子,好像就叫這個名字。
曜魄沉下眼眸,淡淡道:“蝶畫,禰禎到死前也沒有怪你,你莫要介懷了。你眼下的女子不是禰禎,不過是外貌相似的另外一個人罷了。”
隻是相似而已麼?可世上哪裏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連神態幾乎都如出一撤,婦人攥住素練的衣角,慢慢地依著攀爬起來,顫唞地問道:“姑娘,你真的不是禰禎?”
素練點點頭道:“老人家,我叫素練,隻是你認識那位墨公子的朋友而已。”
“朋友?”朔隱嗤笑了一聲,上前一把攬住素練的肩,對著婦人幽幽笑道:“老人家,你可要認清了這家夥,她可不是禰禎,而是我的女人。”
噴薄在耳畔的鼻息,充滿了危險而挑釁的意味,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朔隱那猶如深潭一般莫測的眼裏,掀過一波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漣漪。
素練緩了緩神,理清了一下思路,終於想起來這裏的目的:“老人家,還有沒有空房,我們要住店。”
“跟我來吧,這裏最不缺的就是空房。”曜魄笑了笑,抬手取過櫃台上的油燈,慢慢往房間後麵走。
那垂落下來密密的藤蘿之後,有著另外一條幽深的小道,寬度大概剛好容得一輛馬車行駛。
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兩旁都是高大破敗的建築,雖然有的都房頂被雷劈了個洞,有的外漆已經脫落,有的磚牆從裏麵坍塌出來,有的太久沒有住人,屋外壁上都掛滿了垂疊下來的爬山虎。
即便建築這麼的頹敗,但隱約還是從中看出從前一點繁華的影子。
素練不自覺問了一聲:“曜魄,從前住在這裏的人,都去了哪兒?”
曜魄歎息一聲:“都死了。”
除了幸存下來的蝶畫,所有的人都死在了幾十年前大秦吞並六國滾滾曆史的洪流裏,隻不過有人是軀體死了,有人是靈魂不複,所以不會再有人回歸這裏。
是他親手將那個男人的靈魂扼殺,即便他的身軀也許還很硬朗。
推開房門的刹那,曜魄抬頭望了望灑滿星輝的夜空,輕聲說道:“素練,倘若你遇到一個自稱曉晴樓出來的花信,記得代我向他問好。”
當然這幾乎是不可能,但說出來多少可以聊以慰藉,畢竟這都是他欠他的。
花信麼,她記住了,隻是一直溫柔微笑的曜魄,心中究竟埋葬了多少秘密,連笑容都變得這樣蒼涼。
所謂的情劫竟然真的能將一個無心的人撼動,從無情到真情,再到失去摯愛這份痛苦,恐怕在仙人漫漫無壽的生命裏,都是一個巨大深刻且揮之不去的傷疤。
難怪極炎寧願醉臥在美人懷裏,背負草包的一世臭名,也不願度劫稱帝,但度劫卻是每一個人仙人成長的必經之路,即便用各種法子逃避,極炎終有一天,也還是要走這一條路,因為他沒得選擇。
素練住下的是楓宜院的一間上房,據說這是曜魄在凡間時住過的房間。隻不過素練此時端坐在錦墊上,手撐著下巴,鬱悶之極。
這個不大房間裏整整容下了六人,顯得實在是擁擠。
英招單腿踩著門檻,雙手交叉靠著門框,看樣子打算在外麵守夜。修武直接一下躍上房梁,麵無表情地躺在上麵,一臉冷漠的看著素練,仿佛在說:你有能耐就上來輕薄我啊。
素練的臉綠了一下,修武似乎還不知道她不是從前那個色姑姑的事實。
同樣不知道她性格大變的還有鳶洵,他稍微顯得無措,獨自抱著琴,站在房門前麵,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
曜魄去隔壁房裏取了兩張被子,給了鳶洵一張,鳶洵這才放下琴,與曜魄一起鋪了起來。
那麼房間裏還剩下一張榻子,素練脫了鞋襪正準備爬上去,靠之,朔隱已經安安穩穩地斜倚著,以極度妖嬈的眼神看著素練道:“姑姑,你確定真的要上來睡麼?”
那種帶著妖孽一般媚惑罪惡的眼神,讓人覺得不是色姑姑“吃人”,而是她會被這隻妖孽舔得一幹二淨。
於是便有了方才的一幕,素練一臉鬱悶地撐著下巴,想著有沒有搞錯,跟這麼多品性惡劣的臭男人住在一起,好歹也要給她一姑娘家準備一間單獨的閨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