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
“事態緊急,不宜拖延,九皇弟明日起早就去吧。”洵晏淡淡的追加了句,老九暗暗捏緊了拳頭,再次叩首:“臣弟遵旨。”
勝者為王敗者寇,這是古來不變的定律。這兩個月來,洵晏一步步架空老八老九手中權力,老八雖有抵抗,在君權麵前,隻能伏首。
淝河的事論畢了,禮部尚書猶豫了片刻,上前奏道:“啟奏聖上,按祖製,陛下即位應當大選一次,以充實後宮。”
洵晏輕輕“哦”了一聲,繼而便不再言語,麵上不見怒意亦無喜色,眾臣麵麵相覷,不知皇上這是何意。若說這年輕的聖上是癡心的主,隻怕沒幾個人信的,那過往的風流韻事京城裏人人皆知,若是皇上真有意大選,卻也為難,未必人人願意將女兒送進宮中與一名女子顛鸞倒鳳。禮部尚書隻得硬著頭皮又問了句:“皇上的意思是?”
太興殿上承重簷廡殿頂,下座三層漢白玉台階,獨立於皇宮正中最高處,殿內金磚鋪地,共七十二根大柱承載。洵晏麵南坐於九龍金漆寶座之上,寶座上雕貼金龍雲圖,前有四對陳設:寶象、甪端、仙鶴與香亭。象征吉祥長壽、江山永固。殿外下著紛紛鵝毛大雪,洵晏目極遠視,透過氣勢恢宏的前殿,可見飄雪紛飛後重重密雲漫漫。大臣們垂首而立,皆不知皇上是何心意,禮部尚書更是心有惴惴,額上不知何時已沁出細密的冷汗。不知過了多久,洵晏收回目光,淡淡道:“朕與皇後伉儷情深,大選之事勿要再提。”說罷,望向殿中眾臣的神情,諸人神色迥異,舒了口氣的有,麵露憾色的亦有,千萬種神色都在頃刻間按下,拱手稱諾。洵晏不動聲色的看著,片刻後道:“退朝。”
眾臣跪送聖駕,出了太興殿,往外又走了幾步,方回悟過來,皇上最後那一眼的深意,看來今後,大選之事是再提不得了。
老十在先帝駕崩當日便關進了宗正寺,老九第二日啟程去了狄城,身邊隻準一名貼身侍衛跟隨。幾日後,老八幹脆稱病不朝,日日在府中聽曲兒逗鶯,竟裝出幾分洵晏過往的閑逸。老十三說起來時,極為不屑,倒是洵晏一笑置之,若真要尋錯處,還怕找不到麼?隻是她如今剛登基,皇位還不十分穩妥,那幾人,先緩一緩也無妨。
進了臘月,不久便要過年了,禮部用心擬了幾個年號送上來。
甘露殿內點著醒神的凝木香,屢屢清香在鼻間繚繞,不知為何,那過去二十一年的景象如畫卷般在洵晏腦中展現,連同前世那如夢般的二十七年,她記得最後的那場車禍裏,同車的好友應當也受了重傷,不知之後如何了,是否安好。那隔世的一切,現在想起真讓人唏噓不已。
田夕到甘露殿時,便見洵晏對著一道折子入了神樣子,她走近輕喚了聲:“皇上。”
洵晏回神,耳邊的五彩玉石瓔珞晃蕩了一下,看清眼前之人,方笑道:“正沒主意,你來得正好,替我看看,禮部擬的幾個年號如何。”
田夕也不推辭,接過折子細細看了看,隻見上頭寫著:文鼎、建昭、元熙、天泰。這幾個看著也非不好,禮部不可謂不用心,卻又總覺缺了點。洵晏看透她的心思,灑然提筆,在紙上寫下“景宣”二字,道:“你看這二字如何?”
田夕細想著說道:“由義而濟曰景,聖善周文曰宣。聽著卻也中正。”她抬頭笑看向洵晏道:“皇上親自想的必然要比禮部擬的好上許多。”洵晏見她這般說,知道她也是喜歡的,年號之事就這般定了下來。
洵晏擱下筆,抬頭見田夕眉間似有鬱鬱,不由便拉過她到自己身側,問:“有心事?”邊上伺候的奴才們見此早就退到門外,遠遠的背對著,不敢多看一眼。
田夕搖了搖頭,看向洵晏的眼中卻是分明有話想說,洵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柔聲問道:“何事難以啟齒至斯?說來聽聽,也好叫我陪你一起為難。”田夕低下頭,翠玉透雕盤鳳頭簪插在順軟的青絲中,格外般配,似乎除了田夕,世上再無別人能戴出如此美好的樣子。
“真的不能說麼?”洵晏抬起手臂,攏住她的腰身,將頭埋在她的小腹間,她頭頂的赤金冠硬邦邦的頂在田夕身上,讓田夕清醒了幾分,她咬了咬下唇道:“聽說前幾日,有大臣提起大選之事。”
“是哪個奴才這樣多嘴?”洵晏不悅的問道。
田夕搖搖頭,柔荑捧起她的雙頰,道:“是否讓你為難了?”洵晏見她認真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倒不擔心我往這宮裏再塞幾個人?”田夕見她笑也不惱,盈盈的看著她,娓娓道:“你不會。”她說得雖輕卻極為篤定。這種被堅信的感覺讓洵晏情致大好,她玩笑似的說道:“有你在當然不會,你若不看好了,指不定哪天就會了。”田夕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美目顧盼生姿,流光婉轉。
景宣元年一月,禮親王府連上十七道請安折,皆是四爺求見皇上。當年先帝駕崩,洵晏都不曾允他送梓宮入陵盡一盡人子孝道,此次,她卻難得開恩,擺駕前往。
昔日輝煌無比、人人巴結的禮親王府如今已有破敗之勢,府門上的紅漆應是久無人打理了,褪起一大塊,將落未落。世事輪回變轉,叫人忍不住唏噓不已。洵晏遣退了侍從,單獨走進幽禁著老四的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