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背影,心裏隻想到父親。這是維方德先生生前的美德留下的遺澤,惠及到了他的身上。霍華德先生提出要照顧他,那是看在維方德先生的麵子上。他承維方德先生的情太多了,有維方德先生,他才有一個家,過了十多年沒有缺憾的生活。一旦沒有了父親的庇護,他連母親和家一同失去。是他什麼地方表現得不夠好,讓蘇瑞這樣嫌棄他,連最後一點溫情都不願意給他留下?如此果決地斫斷他對她的依戀,十餘年的母子感情一絲一毫都不想保留。

對自己的懷疑,讓常山消沉了一個下午。晚上他刷著牆,刷兩下就對著牆壁發呆,過一會兒他用刷子在牆上畫了一個小孩子,再在小孩子的身邊一邊畫個大人,左邊一個有著波浪形的長發,右邊一個有啤酒肚。

他想起他小時候窗前有一盞鐵皮的走馬燈,風一吹燈就動,鐵皮鏤空處的星星就飛到了牆上和天花板上。他想,那個時候,蘇瑞還是愛他的吧?能夠給一個社會福利局寄養在家裏的孩子買這樣的玩意兒裝飾他的夢境,一定是一個善良的人。

常山再一次在想起蘇瑞的溫柔來,那讓他好過很多,不再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否是個錯誤。不然,他有什麼底氣讓他可以麵對將來的未知世界。

常山在三個人的旁邊畫上幾顆星星。等四麵牆壁都刷完,隻留下那幅塗鴉,他狠狠心,用塗料蓋上了。

第二天他特地換了一件襯衫去上班,十點半的時候向主管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開了車到TENMA公司去,在樓下接待處說了和霍華德先生十一點鍾有約。接待的小姐看一下約會登記,麵帶微笑請他上去。常山謝過接待小姐,上樓到了霍華德先生的辦公室門口,一位四十來歲的秘書樣的黑人婦女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常山向她報了自己的名字,黑人婦女讓他找個地方坐。常山看見角落裏有一台飲水機,去取了紙水袋接了半杯水喝下。他有點緊張,一緊張就覺得口渴。

過了一會兒黑人婦女讓他進去。常山把紙袋捏成一團,丟進一旁的紙簍裏,挺了挺胸,推開門進去了。

霍華德先生坐在辦公桌後麵,見了他笑著站起來,傾身和他握手。常山搶上一步握住,說:“謝謝霍華德先生,你能讓我來這裏見你,讓我不勝榮幸。我知道你很忙,還來打擾,不好意思。”

霍華德先生笑一笑,請他坐下,自己也落座,靠在椅子背上,問他最近的情況,“我們也算世交,我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知道你在沃爾瑪的倉庫工作,他們一周給你多少薪水?”

“第一周是照最底工資標準付的,但有一頓免費午餐。第二周加了百分之五,因為我去開貨車了,第一周隻是搬貨。”常山也不隱瞞,照實說。

“嗯,那你真的攢不了錢。不知道你會做什麼?”霍華德先生問,“除了開車,還會什麼其他工作,或是手藝?”

常山麵帶慚愧,“我隻會開車。不過我會一切家庭需要的活計,像換水管、剪草坪、修屋頂、埋管線、修理電視機、空調、冷氣機。我現在租的房子已經二十年沒有整修過了,我現在每天下班之後回去做一點,休息日幹全天。對了,我還會養雞。”

霍華德先生哈哈一笑,“可惜我沒有一幢二十年的老屋子給你一試身手,看看是不是像你自己說的那樣能幹。”常山也笑了。霍華德先生收起笑容,繼續說,“看來你很能幹,不過這些本事暫時用不上,也不能馬上為你掙到錢。你要是管道協會的會員或是冷氣機修理工會的人員,倒是可以在這個夏天掙一筆生活費。”

常山點點頭,表示明白。這些藍領行業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協會,是有中國武俠小說裏師傅帶徒弟、前輩帶新人那樣嚴格的行規,沒有介紹人,根本進不去,也不想派得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