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寒山’的和尚寫的,原句是‘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萊切爾聳聳肩,並不為自己記錯了而不好意思。“都是山。和你的名字的那個山有關係嗎?”

“沒關係。”常山苦笑,“我找到過兩首詩,裏麵都用了‘海洲’這個詞。宋朝有‘青天霜幹垂今古,素枝寒光照海洲’。清朝有‘山鬼含睇帝子怨,海洲忽近吳天荒’。你看他們名字多麼美,甚至你剛才說的李白,也曾在詩裏寫‘海客談瀛洲’。不論是海洲還是瀛洲,都是海上仙山的意思,是神仙住的地方。”

“這個神仙,是天使嗎?”萊切爾好奇。“那你的那座山是什麼意思?”

“有些像。”常山再次苦笑。“我的那座山則平凡不過,一個小小的城市,和我來的地方希爾市差不多那種,遠離大城市的小城鎮。”

萊切爾做了手勢,表示聽懂了,她很無奈。她甚至有一點理解了,她說:“雅各和以掃。”

常山點點頭,他知道她聽懂了,並且這個類比比得很恰當。其實說穿了,不過兄弟兩人待遇不公平,就像以撒和利百加的兩個兒子,一個受盡父母的寵愛,一個隻能吞下眼淚。

“這還不是重點,就算他是天使,住的地方是仙島,我是中西部的鄉村,我也沒辦法。但是我後來才發現,所謂的海洲和常山,並不是我以為的天使海島和農民鄉村,而是海洲常山。這不是兩個地名,而是一個名詞。中文叫海洲常山,英文叫Harlequin Glorybower,小醜帽子。”

“小醜帽子?”萊切爾越聽越覺得古怪,“你們的媽媽是個奇怪的女人,為什麼要為自己的孩子犬小醜帽子’這個名字呢?”

“不知道。我沒見過她。不,我見過她,但我不記得了。”常山覺得萊切爾對他母親的評語很恰當,茵陳確實是一個古怪的女人。“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她在臨死前,把我交給我的養父母,我的姓氏維方德就來自他們。而我的哥哥海洲,則生下來就沒見過她。”

“為什麼?”萊切爾睜大的眼睛。

常山把盤子往前一推,背靠在椅子背上,他已經沒有胃口吃他精心烹調的美食了。“我父親,就是我和海洲的父親,不知是什麼原因,認為他不能娶我們的母親,卻又覺得她不應該以未嫁女子的身份撫養一個嬰兒,海洲在剛生下來時,就被我們的父親抱走了。”

“這個我能理解,”萊切爾搶著說:“在一些古老的地方,未出嫁的女孩子生下私生子是要被燒死的,你們的父親考慮得很周到。他把海洲帶走,你母親才可以體麵地活下來。後來呢?”

在萊切爾的想像中,古老的東方顯然如同赤道幾內亞的食人部落,因此未婚女性不能撫養孩子,在她看來,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常山瞪著她,為她的輕描淡寫憤怒。“他把一個嬰兒從剛生產的母親身邊帶走,你不認為這是錯誤的嗎?”

萊切爾吃完了,把刀叉放在盤子裏,用餐巾擦擦嘴,喝一口酒說:“我是說我能理解,沒說他做得正確。”

“不,你的意思就是他做得正確,隻是你沒明說出來。我很驚訝,這句話是從你的嘴裏說出來的,而你,在十分鍾前,還在為一條牛仔褲的女性意識不忿。這難道不矛盾嗎?”

“這一點都不矛盾。正是我對女性的處境有深刻的認識,才會,第一,對男性社會的消費女性的心理需求不滿;第二,正因為這是事實,我更明白女性在這個男性為主導的社會上生存有多麼艱難。我當然不支持他的做法,在美國,你的母親可以起訴他。但是,你確定那不是發生在美國對嗎?好吧,我建議你可以設想一下,你的古老的中國,記住,不是美國,也許在那裏,你們母親所麵對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困難?既然你們的父親這樣做了,他肯定是想清楚了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