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耳邊問:“什麼?”
“我忘了在哪本翻譯小說裏看到過,說如果能用舌頭把櫻桃的柄打個結,就可以做個好情人。”茵陳慢吞吞地說。
甘遂聽了忍不住笑起來。他早知道這個文靜含蓄的女孩,是個內心慧黠的淘氣姑娘,卻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有趣的話來。他問:“那我及格了嗎?”
茵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還是接著自己的話說:“我一直以為那是外國人的誇大之詞。”
甘遂再次大笑。他說:“那意思是,我是可以把櫻桃的柄打結的?”
茵陳把腰向後拗一點,好看清他。
“你是。”她說。
甘遂問:“那我們還要出去嗎?”他試探地問。
茵陳別轉臉,答:“要。”
“什麼時候可以下一步的櫻桃之旅?”甘遂正經地問。
茵陳回過頭來說:“已經開始了,不是嗎?”
甘遂笑,收緊手臂,拉回她的臉來,在她麵頰上吻一下,說:“那好,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去莫愁湖玩吧,近,轉彎就到了。”
“河東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茵陳笑答說:“為什麼洛陽的莫愁女到了南京?”
“好像是盧家郎到南京來做官,她跟著來了?我們走吧,再不去,公園要關門了。”
兩人鎖了門,往莫愁湖那邊去,黃昏時分,有下班的自行車流從身邊淌過,車鈴聲泠泠作響,他們走在這樣的環境裏,有一種身入其中的感覺,好像他們是平常的夫妻,正隨著下班鈴聲回家,內心有莫名的雀躍。
到了莫愁湖公園門口,甘遂買了兩張票,售票員好心叮囑說,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關園門了,不如明天來。甘遂說不要緊,我們就住附近,隨便走走看看。
茵陳偷偷笑說:“她怕我們花冤枉錢,其實一張門票也不貴。”
“是,才幾毛錢,跟買張電影票一樣。”甘遂拖了她的手往湖邊去。
“電影票不一樣吧?要是放映時間過了半場,售票處就會關門,入口也沒人驗票了,那還是公園寬鬆點。”茵陳說。
公園不大,稍走一走就找到了莫愁堂。堂前的小水池裏有那尊著名的女子雕像。甘遂看了看白石雕的仕女像,又回頭看看茵陳,“和你有點像。”他說。
茵陳撲哧一笑,問:“哪裏像?”
“靜態的神情像。”甘遂說,“看著就讓人覺得安寧,氣定神和的,特別心靜。”
茵陳莞爾一笑。吟道:“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早嫁盧家郎。”她停下來,問:“莫愁的傳說不都是幸福美滿的,我好像記得沈荃期有詩《古意》,也是寫莫愁,他筆下的莫愁可沒這麼幸運了。”
甘遂接著她的話頭背那首古意:“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誰為含愁獨不見,空教明月照流黃。”
茵陳點頭說:“照他詩裏所寫,盧家郎曾經去邊關打仗十年,十年征戍憶遼陽,所以是空教明月照流黃。看來這個莫愁女並不是像梁武帝寫的那個盧家婦。可是李商隱曾寫詩說,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如盧家有莫愁。唐明皇都不如盧家郎有福氣,白當了四十年的皇帝,最後賜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這麼多的莫愁女盧家婦,到底是從哪裏起就搞混了?”
甘遂說:“《容齋隨筆》裏記載過這個故事,洪邁說是懷疑後人把郢州石城和石頭城搞混了,以至附庸風雅者在南京石頭城附會出一個莫愁女來。郢州在湖北,就是現在的鍾祥。不過還是和洛陽隔得有點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