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卿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
景天回神,猛然搖頭,用力擺手,然後後退了三步,臉色發紅,轉身跑下橋去。
長卿急忙伸手去拉,卻徒勞地隻讓指尖擦過他的袖角,眼睜睜看著景天越跑越遠。
心中一陣發疼,隱隱覺得若讓他這般跑了,就再也見不到了似的,張口要喊,就覺得手上疼得厲害。低頭看時,手心仿佛綻開一朵血花,鮮血噴湧而出。
長卿愣怔看著手心,耳邊突然嗡嗡作響,好像有人在耳邊呼呼喊喊。長卿微微蹙眉,茫然仰首,偌大天地,仿佛自己孤身一人,從古而今,任手中鮮血狂流,疼已被冰冷取代。
寒冷,仿佛牆角滲入的雨水,無聲刺骨。長卿漸漸感覺四肢冰冷,好像靈魂也隨著血液從身體裏流出。
陽光如此刺眼,為何卻絲毫沒有暖意,長卿仰頭看天,緩緩抬起流血的手,遮住陽光。
血,順著手腕滴在唇角,好燙,好鹹。
鹹?長卿愣怔,微微伸出舌頭,舔舔嘴唇,這味道,就像是淚水。
耳邊又是一陣嗡嗡爭鳴,長卿微微蹙眉,閉上眼睛,太陽穴隱隱作痛,腦中耳中都嗡嗡作響,千軍萬馬一般喧鬧不止。
長卿身子一晃,右腕就被捉住,雖然疼痛,卻帶來一絲清明。
長卿勉強睜眼去看,隻看到一雙含淚的眼睛。
這雙眼睛,即使在夢裏,也總是含著笑意的,滿不在乎的,此時,卻又為何......?
長卿蹙眉,喃喃道“景......”
“白豆腐~!!!”
耳邊的嗡嗡聲突然放大,長卿猛地咳嗽一聲,周身觀感倏忽全體歸位。肩背被人用力扣住的酸疼,胸口的窒息感,眩暈,右腕隱隱做疼,以及大顆大顆砸在臉上的......
長卿微微睜開一絲眼縫,目光裏帶著他一貫的迷蒙,長長的睫毛兀自帶著水汽,嘴唇動了動,也隻是說了一字:景......,便愣怔著看著抱著自己的人,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仍然是新仙界,千年古樹下,白雲蒼狗,須臾千年,風拂葉落,隻是碧綠樹葉全體變為金紅,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仙界勝景更加如夢似幻。連帶著眼前的真實,也越發不如夢境裏來的實在,長卿被某人摟在懷裏,懵懂地想著。
就好像原本應該死去的自己,此時卻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同樣睜著眼睛的景兄弟。
景天還未看到長卿已經睜眼,隻是摟著他一邊流淚,一邊哀哀重複三個字“白豆腐,白豆腐。”
長卿被景天的眼淚砸在眼角,突然迷迷糊糊地笑了。
是夢嗎?那這樣也不錯,我死了,而景兄弟活著。
痛哭流涕的某人,終於感覺的懷裏的異樣,睜開一雙紅紅淚眼,就看到自家豆腐蒼白著一張小臉,喜滋滋地窩在自己懷裏笑得正歡。頓時心髒就漏了一拍,抬手就摸到長卿臉上,顫巍巍問道“白豆腐,白豆腐?”
長卿微笑,眉目舒朗,睫毛顫動微微滑過景天指尖,刷的人心裏也癢癢。
景天含淚大笑,嘿嘿嘿變哈哈哈又變嗚嗚嗚,把臉埋進長卿頸間,潤濕了蜀山前掌門的頸側裏衣。
長卿被他摟著,感受著夢境的真實,過一會兒才覺得原本寒冷的身體漸漸回暖,眨了眨眼睛。
眼前是金紅的葉,耳邊是呢喃的風,腳邊是漂浮的雲,手指觸碰到的,是溫暖的呼吸著的,景天......!?
心髒快速跳動,劇烈到窩在他頸間哭泣的景天都抬起頭來。他的眼,就對上了他的眼。
一眼萬年。
水汽頓時湧上眼角,長卿用力想要抬手,卻使不出半分力氣,眉頭不自覺蹙起,眼淚就順著眼角,隱入發中。
景天笑了,隻是笑中帶淚,抓住長卿的手,輕輕敷在自己臉上。
長卿的手軟軟無力。景天笑,聲音哽咽沙啞,卻仍是最熟悉的玩世不恭樣“傻豆腐,你還真的跟我殉情啊?”
這句話一出,長卿手指一動,眼圈紅了又紅,終是忍不住淚水滾滾而落。
長卿周身酸軟,倚在景天臂間微笑,嘴唇動了又動,千言萬語便卡在喉間,隻能流著眼淚笑看景天。
想說活了快三十年,眼窩竟如此淺了起來,好像要把幾輩子的眼淚都流幹;想說景兄弟你怎麼還是沒有句正經,長卿與你哪裏算殉情,可,長卿對你也.......
景天下巴抖動,微微收緊手臂,將長卿緩緩抱起,動作輕柔地仿若當年第一次摟抱繈褓裏的青兒。長卿任他將自己抱起,靠著他的肩膀,額頭正觸到他的下巴。長卿微垂眼簾,耳垂隱隱粉紅。
景天隻是用手臂環住他,一麵一遍遍歎息,一麵漸漸用力,把長卿圈在四肢範圍裏。
“傻豆腐,我的傻豆腐,你,你怎麼下得去手?”
景天握住長卿的右腕,長卿也隨著他的動作看去,腕間一片猙獰,血跡幹涸在一塊白布之上。長卿眉目一跳,目光移到景天前襟,外袍遮掩下還是能看到雪白的領口缺了一塊。
長卿歎息一聲,用力地想要動動手指,毫無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