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值得嗎?”
長卿眉峰一顫,睜眼垂手,斷了靈念,省略回答。
常胤氣惱的怒吼音猶在耳,值得嗎,值得嗎?
長卿歎息,抱膝而坐,屋外清脆切菜聲音傳來,讓床上的蜀山前掌門一陣恍惚。仿佛那鳥腿上綁著的紙條,不過是自己幻想的產物。
隱身魔咒,遇水可解。
長卿揚唇,眼角卻隱隱發紅了,把臉埋進臂間,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太陽穴跳躍做疼,思維卻異常清晰起來。
與餓鬼相遇,他明明能發聲卻閉口不言,謊說隻會打嗝,其實是怕一出聲,身份就會暴露。餓鬼的字奇醜無比,但人的字跡總有固定的起筆頓折,即使字體歪斜了,下筆的方式和字的形貌總還是會露出端倪,隻恨自己從未仔細辨認過。
像他一樣,愛吃豆包,也愛吃野雞,吃雞總習慣性地把雞屁股夾在一邊的盤子裏放好。作為鬼,怕黑怕冷不會穿牆術,送粥回來隻能可憐兮兮地用木棍撓門。
鼻端拂過一陣鬆脂香,長卿猛然睜眼抬頭,愣愣地看著床邊暖爐,鬆枝鬆塔劈啪而響。這味道,這味道,果然是在哪裏聞過。
長卿眼前一陣模糊,層層水霧之間,恍然看到百年前的自己,抱膝坐在大殿床腳,顫唞不已。他卻笑嘻嘻端了手爐來放在自己懷裏,淡淡的鬆脂香就這麼飄揚出來。
“太子,這是什麼香料?”
“林道長專用,驅寒香。”
他笑得見牙不見眼,正如轉生之後的某人。
長卿仰頭,不讓眼眶之中的水汽凝聚而出,大口呼吸幾次,卻忍不住噗嗤怒笑。
徐長卿啊徐長卿,枉你被封蜀山百年來,靈感力第一,如今,卻幾次三番地被同一個人騙倒。想到這裏,又不禁搖頭,破綻漏洞這樣多,為何偏偏就不肯多想一點,多注意一些?結果到頭來,不過又被他耍弄一次,傷一次心。
門輕輕推開,又小心關上。
長卿身子一顫,轉頭看去,床幔霧一般,裏外俱是個看不清。隻見一個小托盤浮進來,輕輕放在桌上,小小動作也帶動微風吹動床幔,長卿抱膝而望,眼角紅著,目光迷茫。
景天小心翼翼放下煮好的青菜麵,轉頭一望,便被長卿含淚的目光嚇到了,急忙禦劍到床前,張了張口,卻不能詢問。見他眼角隱含淚花,卻不能為他拭去,急地直跺腳。
長卿看著床幔飄起落下,無風而動,開口道“我睡不著,幫我濕個帕子來擦擦臉吧?”
立時風疾,床幔未落,門已開合,溫熱的帕子浮在眼前,又緩緩落在自己額頭,臉頰,頸側。
坐在床上的白豆腐心思暗動:遇水未解,依然透明人裝鬼。為何?莫非,是水量不夠?
想到這,長卿垂著一雙迷蒙的眸子,淡淡道“昨天你去幫聖姑采藥,我便去探望了紫萱。”
擦拭的帕子頓時一停,景天眉毛跳起,撅嘴暗道:你總這樣好心,就不怕人家誤會,你相公我吃醋?
長卿垂目歎道“你說的對,人一生中,總有個人,放不下,忘不了,若是沒了他,便生無可戀了。”
景天手一抖,張大嘴巴,幾乎不曾丟了帕子,這,這是表白嗎?白豆腐,你,你真的對我.....啊哈哈哈哈。
景天大俠的嘴咧得幾乎要到耳下,就聽見白豆腐悠悠歎道“所以,我問紫萱,能不能重新開始。
(本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暗藏玄機,眾看官,請容我慢慢道來~
34
34、顯形 ...
啪嗒一聲,濕帕掉在地上。
長卿垂目看去,嘴角輕揚,淡淡道“吃驚嗎?那是因為,你不明白,我跟他,經曆了那麼多,就算喝了忘情,也仍然忘不掉的.....刻骨銘心。”
長卿說完,眉頭卻微微皺起,屋中一片寂靜。
落在地上的帕子緩緩流出水來,那水跡慢慢化了形狀,一改平日的龍飛鳳舞,清晰明白,流暢灑脫,正如同永安當秘藏賬本上的字跡。
長卿看著,眼中越發水潤,隻垂頭不語。
那水跡流淌出一句惴惴的探尋“你們,終於,還是......”
兩字一組,頓了三次才寫出這一句未完成。
長卿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還是”後麵的問句,其實哪裏還用寫出來,一句終於,已經將景天的不安焦慮心虛絕望表露無遺。
景天癡癡地蹲在床腳劍上,低頭看著自己寫下的一行字,惴惴地等待長卿的答複,一顆原本幸福雀躍的心,早就墜落深淵。握緊拳頭,心跳聲在耳邊撲通撲通,隻覺得就要站立不穩,蹲在劍上也幾乎要跌下去,身子微微顫唞起來。並非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恐懼。機關算盡,就連下藥這樣的齷齪事兒都做了的景大俠,聽著他淡淡訴說仍難忘記的三世之情,咬緊嘴唇,臉色慘白。
景天的情狀,長卿自然是看不見的,他隻靜靜地盯著地上景老板的字,直到水跡蒸幹,痕跡皆無,才輕輕歎了一句“可惜,她說三世情牽不過一場幻夢,如今,紫萱大夢已醒,隻是長卿一人,仍然癡人說夢,忘不了,放不開。失吾愛,失吾友,這世間,還有什麼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