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載不得好轉,你又何必寬我的心?”
景天默然,眉頭微微蹙起。
長卿並不看他,隻是不斷撥弄篝火,淺淺低語“隻是我這身子,一時好不了,恐怕會拖累你更久。不如......”
景天心中一痛,長卿停住了手,手腕微微顫動,將那竹枝丟了,低聲歎息道“不如,你送我回蜀山修養,也許,還好得快些。”
半晌靜默,長卿終抬眼看著景天,眸中一片沉寂。
景天皺眉看著他,臉上帶著無奈,苦笑歎道“你心裏早已計算好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長卿眉心一顫,直直地看著景天眼睛問道“那你,可會送我回蜀山?”
景天忍住心中酸澀,扯動唇角“當然。”
縱然你不說,我也早盤算好,一路伴你左右,遊覽塵世風光,然後將你送回蜀山修養,我才可安心赴約,履行我的諾言。隻是,此去不知何日再見,能與你多待一刻,多留下一些歡樂回憶,我即使......也是無憾了。
景天悵然看著眼前火焰,心中起伏盤算,直到長卿起身才突然回神“怎麼?”
長卿抬手一指“瀟湘淚。”
景天順指看去,天邊一抹明色,竹傘尖端聚集的露珠吸納了朝陽光輝,散發出一抹亮色,轉瞬滾落在一個個竹筒之中。
長卿上前,取下一個個竹筒,集中了一小筒露水,小心翼翼地蓋好蓋子,轉身,景天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自己,目光裏是再明白不過的眷戀和癡迷。
長卿胸口陣陣刺痛,臉上卻仍微笑,將竹筒放在景天掌心,淡淡道“回去吧,海棠還等著。”
景天握住竹筒,一並握住長卿來不及收回的手指。
兩人一時無語,隻垂了頭看糾纏的手指。
長卿突然低聲道“如果我回了蜀山修養,你可還會陪我?”
景天手指一顫,喉頭便有些堵住,咳嗽一聲笑了,卻並不抬頭“那是自然。”
長卿也不抬頭,隻微笑道“我一年不好,你陪我一年,我十年不好,你也陪我十年?景老板不做生意了?”
景天眼窩發熱,越發不敢抬頭,幹笑道“難得徐掌門還記得我景老板的生意,我自然不能一直待在蜀山的。”
長卿微微收緊手指,淡淡道“我若是一輩子不好,你,陪不陪?”
景天怔住,緩緩抬眼看著長卿。
長卿站在他麵前,唇角含笑,水眸閃亮,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閑話家常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句表白一般的詢問,不過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
景天紅了眼圈,緊緊握住長卿微涼的手指“我陪,一輩子窮光蛋,我,我也陪。”
長卿定定看他一會兒,微垂眼簾,微笑道“景兄弟這話,我記下了。海棠姑娘還等著,我們回去吧。"
景天心中已是混沌,如何走回德陽,全然不記得,直到長卿鬆開他汗濕的手掌,輕輕道“海棠姑娘,我們回來了。”
初陽璀璨,濃霧漸散,人們還在微亮的晨光中沉睡,海棠花的清香在這朝霞之中越發清晰。
長卿將小竹筒托在手裏,輕輕道“海棠姑娘,瀟湘淚我們取來了。”
海棠搖曳,輕輕道“多謝二位恩公,請快快倒一滴在我花心,另倒一滴在郎中茶裏,兩滴就好,可別倒多了。”
長卿點頭,打開蓋子,輕輕滴一滴在海棠花心,轉身把竹筒交給景天。景天點頭接過,輕輕挑開後窗,見老人正已醒,正摸索著俯身穿鞋,便迅速翻身而入,滴露入茶,又翻身而出,瞬息之間,聲息皆無。
收好竹筒,景天得意洋洋微笑挑眉揚下巴“白豆腐看見沒?帥吧?”
長卿認真看著他,突然燦爛一笑,真心道“帥。”
初陽裏的微笑,仿佛比滴露的海棠更豔,景天頓時紅了臉,慌忙抬起一隻手假裝撓臉,嘴角挑起落不下。
長卿眉峰一跳,拉住景天的手躲在柴後,低聲道“他出來了。”
屋門輕響,海棠飄香。
腳步聲緩慢平穩,卻在感受到朦朧晨光的刹那,停頓。
老翁極其緩慢地抬起手,眯起眼睛看著,嘴角顫了又顫,終於嗬嗬幹笑一聲“海棠啊,人活得久了,真是什麼事都能遇到.....”
“相公,你今兒可起得比我遲了。”
柔柔的聲線裏夾著一絲笑意,卻像是在老翁耳中敲起一聲驚雷。
老翁緩緩轉身,望著身後。
絢爛盛放的海棠旁邊,淺淺微笑的正是魂牽夢縈幾十年的愛妻。
一手執壺,一手撫花,眉梢眼角,都是再熟悉不過的親昵依賴,分毫不差。
老翁含淚而笑,輕輕邁步,仿佛怕驚醒了這一場綺夢。
晨霧之中,清冷橋下,老翁終於握住了妻子的手,顫顫道“難得你起得比我早些,我不在你身邊,這些時候,你......”
老翁嘴唇顫了顫,微笑道“你可寂寞麼?”
妻子撲哧樂了,抬手撫摸老翁的鬢邊,愛憐道“相公你說哪裏話,就算,就算你我分開一小會兒,我又怎會寂寞,因為我知道你心裏總是牽掛我的,而我心裏,也自然惦念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