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茂守在景天臥室外待命,轉頭看到站在門口踢小石子的鈴鐺姑娘。
小鈴鐺抬起頭,默默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抿著嘴唇的樣子讓雲霆眨了眨眼睛。
......
景天坐在自己床邊,手指搭在長卿的腕上,為他體內躁動不已的內力驚歎。
長卿緊鎖雙眉,額頭見汗,體內的一股真氣竄動極快,力量十分霸道,景天花了半個時辰仍然不能將它導回本位,不由得心裏也慌亂不安起來。
雪見在外麵嘟嘟噥噥,聲音穿過不太厚的門板,鑽進景天的耳朵,無怪乎是“忘恩負義的,不知好歹,辜負長卿大俠的死菜牙”之類種種。
景天收回手指,心煩意亂,看著床上昏迷的長卿,覺得比起憤怒來,此時心裏更多的是酸酸的委屈。
可是,卻不能忍住不看他。
長卿的眉,總是微微蹙起的,睫毛長得嚇人,鼻子很好看,下巴的線條也......
床上的人仿佛感覺到惱人的目光,突然抽[dòng]了一下,睜開一雙迷蒙的眼睛,眼中的水光,讓景天的心差點跳出來。
“哦呀,嚇死人了~”景天一躍而起,退後一步,皺眉看著長卿。
長卿的目光仿佛沒有焦距,半晌,才落在景天身上,然後迷惑地慢慢坐起,看著他。
景天站在他床邊,抓抓後腦勺,咳嗽一聲“嗯,你,你氣血翻湧,暈過去了,你,好點了麼?”
長卿點頭,一雙眼睛看著景天,片刻,便微微垂下眼眸,把神色掩在一雙長睫之下。
景天心中怨氣又起,剛要開口,就見長卿微微轉頭,似乎在房間裏尋找什麼。
“你要什麼?口渴麼?”景天忙問,完全沒意識到聲音溫柔地嚇人。
長卿抬眼看他,伸手指了一下書桌,上麵有一疊白箋,並筆墨等物。
景天恍然“啊,你說不出,但是可以寫啊,我給你拿。”說著邁步取來,轉頭,長卿已經坐在圓桌旁邊,直直地看著他。
景天心中怦然一響,穩了穩心神,把筆紙放在圓桌上。
長卿神色平靜伸手取筆,蘸墨落筆時,手腕止不住微微顫唞。
長卿深呼吸調整內息,落筆寫下一個風骨淩厲的景字,景天突然偷偷抬手揉了把眼睛。
-景兄弟,往日種種,是長卿對你不起。
景天站在長卿身側,麵無表情地看著紙上這一行字,冷冷道“往日種種?你記得,我卻不記得。”
長卿的手一頓,睫毛微顫,繼續寫道:
-忘記,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景天咬牙道“哼,你憑什麼替我判斷好與不好?若不是你,我現在怎麼會像個傻子似的......”
長卿的手抖得更甚,卻一直低著頭慢慢寫著。
-奪魂迷迭的事,是我欠你,景兄弟,盡可以怪我。
景天忍住心口刺痛,冷笑彎腰“欠我?你拿什麼還?我昏迷兩年,癡傻一年,你在哪兒?”
-景兄弟,想怎樣都可,長卿絕無怨言。
一口怒氣頂在喉頭,景天盯著長卿瘦削的肩頭,攏指為拳,轉身邁步推門而出。
“你給我老實呆著不許跑,等老子想到怎麼罰你再說~!”
門外眾人也嚇了一跳,景天誰也不理,直接出了永安當,小鈴鐺回頭看看坐在屋裏的長卿,頓了頓腳步,追著景天出去了。
雪見等人走來探望長卿,看見桌上那幾行字,雪見眼圈紅了“長卿大俠,你這是何苦?你們,明明那麼好的,為何,會變成這樣?”
長卿看著門外,放下筆,微微彎起唇角。
也許,這就是命數,隻怪我,明明知道終將錯過,卻還貪戀最後的一點溫暖。
......
長卿休息了兩日,時醒時睡,神色終於比前日好些。
景天這兩日似乎忙活著什麼,吃晚飯時見一麵,也是扒拉兩口就走,眼皮都不朝徐長卿那邊撇一下,氣得雪見用筷子敲他的手。
小鈴鐺倒是時不時往長卿身邊湊,像是看史前動物一般,帶著幾分好奇,想說話又不敢開口。
長卿抬眼見她眨巴大眼睛盯著自己,便對她微微一笑,小姑娘臉一紅,低頭喝湯。
聽茂茂說,這個一年前被景天救回來的小孤女,代替某人填滿了景天的空白記憶。隻有跟小鈴鐺在一起的時候,景天才有一點開心。
這樣也好,長卿垂眼想著,默默放下吃了三口的飯,擺手示意大家慢用,起身要走。
景天皺著眉頭冷哼“我家裏,沒有剩飯的規矩。”
長卿一怔,抿唇坐下,雪見皺眉“死菜牙,長卿大俠身子不好,吃不下嘛,等下熬點湯......”
景天撅嘴“放著飯菜不吃,卻要喝湯水,不知道是誰欠誰的,倒要我供著這位大爺,以為自己是誰啊?”
雪見立起眉毛,手腕被長卿輕輕按住。
長卿眉眼低垂,慢慢一勺一勺吃淨碗裏的剩飯,然後淡笑起身,離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