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應龍的日子好過許多,也難過許多。

好過是,不用每天晚上被伏羲當作空氣忽視而覺得不安的滾來滾去時壓到底下;難過是,帝俊的脾氣火暴過頭,睡到一半都有可能跳起來掐伏羲的脖子,應龍隨時都要上去分開或醒或睡的兩人。

女媧從第一夜發現伏羲即使在睡夢中也能把帝俊氣得去掐他;而帝俊即使熟睡也能彈起來去掐伏羲之時,便義正詞嚴的表示自己絕不管他們之間的事情,也絕不再與他們在一處睡了。

應龍發現伏羲怕寂寞的毛病因為帝俊的降生得到了緩解,他也開始捉摸如何才能多造些同那些生靈們不同,更加接近他們自己的生命。

於是後來的後來,便有了我。

同一天到晚抱著下巴不管事的伏羲不同;帝俊很快便表現出領導才能,伏羲樂得輕鬆,幹脆命他管理生靈;自己日日抱著下巴坐到一邊去任思緒飛馳。

帝俊說,你讓我管理其他人,總得給個名分吧!

伏羲抱著下巴,眼珠轉了兩轉,隨口便說:“嗯,你是替天行道啊,那就是天君啦!”

……

剛滿三千歲的我身體還是很小很小像個團子,虺女恐怕我動作不靈便沾了糖倒麻煩,遂隻叫我坐在一邊剝蓮蓬,我們圍坐在水邊突起的石頭上,周圍是深深的草,藤蔓小心意義的爬過,碰到我的腳踝,猶豫了一下,遲疑的順著腳踝往上爬了幾寸,討好的展開兩片嫩紫的葉兒,葉片皺皺的,半個掌心大。

我小心的解下藤蔓,隨手將它放到一蓬長得正好的接骨木上。小藤兒縮了縮,接著慢慢的順著接骨木細細的枝丫蜿蜒爬了上去,軟軟的依偎纏繞,又展開兩片葉子。

那日我一邊剝一邊吃,蓮心取出來放到身邊的陶皿裏,預備晚上泡些茶給應龍。大夏天的,應龍一人奔波在人界的四海八荒,想必甚是辛勞。

正這麼想,草地傳來一陣沙沙的柔軟腳步聲;一雙手從後麵撈起我,旁邊的虺女們站起來慌張的行禮,我回身摟著那人的脖子,多日未見,應龍又消瘦許多。

“紅蓮近日都未出門,可曾覺著煩悶?”應龍的聲音雖然疲憊,仍然溫厚柔和,令聞者舒心。

一旁的虺女掩口笑道:“可不?蓮姬日日同我們一同作息,也真難為她了!”

“虺兒多嘴!我可懂事的很!”

應龍點著我的鼻頭笑道:“既如此,應龍帶你四處轉轉可好?”

當然好!

我隻顧一邊開心,忙著把剩下未剝的蓮子揣進兜裏,全沒注意到周圍所剩不多的虺女們臉上露出淒愴的神色。

那日應龍帶我轉了許久,說了許多伏羲、女媧、帝俊從前的事情。說到後來,我瞌睡上來眼皮漸漸沉重,恍然間似乎聽見應龍歎息著說:“不要怨伏羲……”

可也不大真。

再醒來便是在聽說十分彪悍看來也十分彪悍,可是處起來卻覺著其溫柔細心之處同應龍有一拚的伏羲懷裏了。

我站在帝俊屋前的水池子裏,將從應龍那裏帶來的蓮子一顆一顆撒進去。

被夕暉背回來並於翌日早晨被發現從他房裏滾出去以後,針對我的八卦可以大書特書;帝俊煩不勝煩,幹脆端出主子架勢死皮賴臉的撥了一間房給我。從那以後我便光明正大的留在帝俊那邊;反正以往也隻有就寢時才去山鬼處,我頂著眾人堪稱刀刀見血的目光繼續低調的不要臉著。

過了一會兒夕暉一如既往的似乎恰好路過,從廊柱後頭伸出半個頭來問:“你在作甚?”

最後一顆蓮子被我踩進腳底濕軟的泥地,我濕漉漉的爬上來:“在種花!”

“啊!”夕暉的表情如遭雷劈:“你把帝俊最喜歡的浮萍給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