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亂七八糟姓名不詳,時而夕暉時而灝景時而小八時而燭龍;說話繞口尖狡成性,跟他說話一不小心便被繞進他的陷阱裏給他算計了去。
然而他的眼睛永遠都是溫暖的,至少看向我時是如此。這人說話不算話,明明老是喊著不準我離開他,否則便要像閑書裏的女角兒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死皮賴臉的總是出現在我的左右,可是……可是……
最後離開的卻總是他!
明明看起來隻是那麼一點距離,就隻那麼一點點的距離,仿佛觸手可及……可是我和他之間,永遠隻差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
隻是一點點的距離,我卻總是在他身後,一點點的距離卻是永遠也不可及。
自打從封印中醒來以後,我便有個不時昏睡的毛病,不時的睡個百年千年的。
我揣上裝了灝景魂魄的小球,天天守在開著蓮花的池子旁邊。一睡,便不知幾個春秋。老烏龜和白素常來這裏欽錇也時不時溜達到別院外頭來看,其實我知道他們在附近,不過裝睡,不想理。
很久以前我種過一池蓮花,有個人開心的問我要蓮子,我因著這蓮花是另一個人留下來的慰藉,死活不肯。後來我不愛吃魚,那人從戰場上回來,巴巴的從腰間掏出兩根草,與我爭了半日,到底還是順了我的意叫它做紫蘇。
後來我睡熟在蓮花裏時,那人化作護花的泥隨我一同沉睡,待得我醒來以後仰人鼻息巴巴的冒充我的師兄,任我將他的好東西一件一件蹭過去。我卻賭氣叫他怪物,說我不要他。
再後來有個帝君正事不幹,亦步亦趨跟在我後頭替我收拾爛攤子,他還我一池蓮花,我跟他說我更喜歡桃花。他便扛著鋤頭吭吭的跑到鍾山去種桃花。因為我喜歡紫蘇煮魚,他後園裏便永遠有紫蘇。
可是萬年前我連一顆蓮子也不肯給他。
雖然知道於事無補,但我仍然自欺欺人的守在那血紅血紅的蓮池邊,醒來的時候我便對著那小球說:“你看蓮花又開了,過會就該長蓮子了;你快出來吧,隻要你出來,蓮子我一顆都不要,全給你!”
我說:“你出不出來?你不出來我全吃了!一顆都不剩,才不留給你!”
我說:“灝景啊,那邊有朵蓮花枯萎了,這池子的蓮花還從未謝過呢!怎麼回事啊?你出來看看嘛……”
然而無論我怎麼說,他就是不肯出來。
我知道這廝雖然脾氣臭得很,動不動就像大貓一樣會炸毛;可是其實他從未真衝我發過火。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再也不理我。
因為我老是氣他,威脅他不要他,所以他終於煩了,不要我了。
唉,想起來,我還真是自作自受。
你說報應不爽,怎麼就那麼靈驗呢?
想我活了這數十萬年,多少虧就是吃在一個“爭”上;幼年時我不服應龍心裏除我還有個伏羲,非要爭著去見識一下伏羲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值得應龍這樣日日掛在嘴上念;結果終究被他發現,導致後來一眾事端;少年時我不忿夕暉心裏除了我還有那麼多旁的秘密,總覺著他在利用我,我不甘心,非要跟他爭個不休,結果終於導致他一再離我而去。
結果萬年過去,他終歸還是為我所累。
早知結局若此,當初我還爭個什麼呢?
說來,人活於世,哪能盡占了天下的好處,一些都不用付出呢?以往我每每恨他利用我,這回倒不用操心了,因為他再也不會回來。
原來沒人利用,也是件頗悲哀的事情。
我就這樣想一陣,睡一陣;睡睡醒醒,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老烏龜看不下去了,硬是把我拖起來說:“丫頭,你怎麼不去當睡神?你瞧瞧你這模樣,哪裏像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