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也要找他要個說法——原來,並不隻是為報弑師之仇。永夜也曾對一個人敞開心靈,引為知己,絲毫不曾料到對方竟心存猜疑,滿懷惡意。那種背叛造成的傷害,其實他懂得。
“你怎知道,我從頭至尾都隻是在利用他?我與他交談之時,與他對飲之時,從未在算計著要利用他。我隻是覺得,他很孤獨,很需要朋友。”
景元聽到這話,神色微變,語氣卻仍是冷硬:“可事實證明,你利用了他!”
“那隻是一時惡念,並不代表我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夠了,無需再狡辯!”一聲清響,景元劍已出鞘。
永夜明白此時再說什麼都沒用了,隻得長歎一聲。這段孽緣總該有個了斷,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景元的對手,幹脆原地站定,閉目待死。
感覺到劍風拂來,他一下子心髒猛縮,隻覺得自己可悲又可歎——真是造化弄人,想不到狂風大浪經曆過之後,自己的死亡竟是如此倉促。
可是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的神智依舊清醒,身上也並無特殊感覺。猛地睜眼,隻看見數縷黑發從景元的仙劍上滑落,原來他隻是一劍削斷了自己的一頭長發。
“這一劍,是你欠了南宮楚。而於現在的我而言,隻想告訴你一句話——此後你為妖皇,必須謹記‘平衡’二字。唯有維護與其他族類之間的平衡,互不侵攻,才能使得這天下有你妖族生存的一席之地。”
永夜愣了半天,腦子才轉過彎來。他這才猛的意識到景元真正的來意,方才的恐懼煙消雲散,如釋重負。因為以景元仙君如今的身份,自己能得他這句忠告,就意味著隻要妖族安分守己,就不會再被仙族視為眼中之釘。
他拱手道:“我以妖皇的身份,多謝仙君這句忠告。”
景元不再答話,已經起身準備走人。
永夜望了望他懷中的狐狸,趕緊說道:“仙君可去西海找白龍虞深,龍族曆史悠久,龍宮中藏有各種異寶神丹,或許可以幫助她。更何況虞深與她曾有一段淵源,想必不會拒絕。”
景元眼神立刻亮了亮,卻隻淡淡說道:“西海……我的確該去看看她了。”
永夜心知肚明,他所說的“她”正是十一。
當年奚隱陰謀破產之後,罪穢之眼被重新鎮壓在九皇山下,從此沉寂。仙界仍是委派龍神虞深守護封印,但還有一個人守在了西海,就是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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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禦劍而行,不多時便到了西海。望著湛藍而平靜的深海,他眼前又浮現百年之前,十一那靜若死灰的神情:“我不走,他在這裏,我就在這裏,守著他。”
此後他離開西海,為了林忘憂各處奔走,一百年了,竟沒有來看過她。
故地重遊,此處已是風平浪靜。片刻之後,平靜的海中掀起一道白浪,浪頭站立著一名白衣勝雪的男子。隻見他長袖一揮,分波逐浪,瞬間便到了景元麵前。這該是龍神虞深感受到他的仙氣,出來迎接。
“上仙駕臨西海,不知有何貴幹?”龍族生性高傲,虞深語氣客氣,態度卻是不冷不熱。
按仙階來講,景元高出他數級,然而曆盡命運沉浮之後,他早已沒了這些身份高低之念,隻是對龍神微微頷首,淡淡說道:“特意來此地,隻是為了探望一位故人。”
虞深自然知道景元乃是當今仙界第一的上聖境戰神,見他氣勢淩厲,卻是一身清華淡然之氣,果然氣度非凡,於是絲毫不敢造次,隻敢以禮相待。
“若仙君要探望的是那個人,恕我不能引路。因為那人身在龍宮之下,深海之底,那裏布有鎮魔封印,我不能進入。”
景元一聽微微不悅:“她在那封印之內?!她雖是妖,但那封印不是為她而設。”
“仙君莫要誤會,千萬不要認為是我將她困到那封印之內!”虞深趕緊解釋,“上次六道仙君便是為此,差點拆了我的龍宮。可是,明明是她自願留在那暗無天日的海底,誰也請不出來!”
景元心中一沉,隻後悔自己竟然這麼久都不曾顧及到她。
“我要進那封印裏一趟。”
虞深早料到他會如此說,搖頭道:“或許,不必了……”
景元正要問他是什麼意思,卻見他右手緩緩抬起,掌心中緩緩升起一個光球。仔細一看,那球中正緩緩現出景物來。那是一片黑暗的空間,中央有一蛋形物體,幽幽發著藍光。最為明顯的,是一縷紫色的流光,正圍繞著它飛舞。片刻之後,那點紫光靜止下來,景元這才看見,那是一隻小小的紫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