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影輕微動了動,整個世界隨之轉換。發絲黏貼在滿是汗水的臉上;眼皮緩緩睜開。黑色的瞳仁鎖住了他的眼睛。
霎那間,他也跪倒在地,淚水淌下臉頰。西弗勒斯,他說,身軀前後搖晃,感到悔恨和自責,仿佛鑽心咒那樣苦澀而尖利。西弗勒斯。可西弗勒斯的眼睛是空洞的,他的目光越過自己,看著遠方。他感到自己的心糾結在一起,凍成了冰塊,好疼,疼到他幾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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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醒了過來,抬頭盯著床蓬罩,眼神冷酷得像一塊石頭。他的意識裏隻有一個想法:這不是真的,這隻是個噩夢。畫麵閃過腦海:鄧布利多的雙眼隻剩下空洞;羅恩麵無表情地凝視前方;食死徒在他麵前分列兩旁,儀態毫無瑕疵;他看見西弗勒斯赤摞地倒在地上,渾身浴血,感到奇特而無法辨清的熱度和病態,緊緊抓住了自己;他們的雙眼相遇,有一種極度的苦痛——
他知道這不隻是個噩夢。噩夢是真實的。他就是伏地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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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早餐徹底失去了胃口。炒蛋幾乎等同青蛙卵,而香腸就是火蜥蜴的內髒。
他好奇地想,伏地魔通常拿什麼當早餐。
和家養小精靈打交道令人痛苦,不過他還是設法讓它鎮定了下來(希望如此),然後叫它離開。到那時,破曉的紅芒已經暗淡下去,變成了陽光溫暖的清晨。他還不想到人群中去,可是也不願獨自一人守在地窖裏。因此,他正沒精打采地靠在斯萊特林的餐桌上,頭暈眼花地盯著盤子裏的食物。
至少我不是在瘋狂地屠殺麻瓜出身的巫師,哈利鬱悶地想。還沒有罷了。又一些學生湧進了大廳。他的腦子開始緩緩地思考。一切都仿佛海邊的小屋,被潮汐的巨浪吞噬,然後支離破碎。他悲傷地搖搖頭。我算什麼戰士?即使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一個戰士也應當保持冷靜,絕不慌張。而我比一個站在巨龍麵前的一年級學生還要恐慌。
他歎息一聲,強迫自己吃下一些炒蛋。我並不憎恨麻瓜出身的巫師,說明我不是伏地魔,他想著想著,感到有些振奮,炒蛋的味道也好起來了。對了,理性一點,他鼓勵自己。明智一些,用點邏輯。他毅然地吃掉了更多的炒蛋。我可能擁有他的靈魂,但是我能控製。他停頓了一下。這有點說不通。一個人能夠擁有兩個靈魂嗎?他好奇地想。或者,我們的靈魂…合而為一了。他戰栗了一下。這就好像伏地魔和自己變成了臀部連體嬰,走路都必須在一起。
他從吃了一半的早餐中抬頭,瞥見鄧布利多。眼前的景象立即向前一躍,變成了鄧布利多被挖空的雙眼,變成了被扯掉的白胡子頭顱,和天花板上四濺的血液——
藍眼睛轉向了他。哈利即刻垂下目光。太快了,他想。他知道你在隱藏著什麼。然而他控製不住地感受到鏡子裏的那個笑容,醜惡地咧著嘴,感受到依然烙印在他臉上的黑魔印記,清楚得能夠讓全世界都看到。冷靜下來,他斥責自己。否則你會輸的。
聲音在他身邊漂浮著。
“你是不是把尾巴切掉了,斯內普?”布萊克大聲說。
波特小聲地竊笑起來,然而擔心地瞥了一眼莉莉之後,就立刻安靜下來。
“那尾巴真不錯。”布萊克繼續說。有幾個學生嘲笑起來。“最適合黏乎乎的小蛇了。”
哈利抬起頭。西弗勒斯來到了大廳。他朝布萊克的方向怒罵了一句,然而瞥向上首餐桌之後,卻又慍慍地走向斯萊特林的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