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飛站在船頭，可以模糊的看著不遠處的拱橋。
他敲響了她的家門。
一下，兩下...
門開了。
小鎮沒有多大的變化，都市的繁華還沒有擾亂這裏的寧靜。
宅子已經庭外草深，近半個世紀，沒有人在涉足過。四十幾年前的回憶，似乎就在眼前。
楚雲飛獨自上前，撫摸著已經崩塌的門柱，淩亂的青石磚，在戰火的陰影下，剩下的隻有一些斷壁殘垣。
宅子不算很大，是小四合院布局，但她一個人住，倒是顯得空曠了些。
他跟著她進了南房，淺淺的品了些茶，才說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她坐在他身旁，凝神聽著他的講述，沒有絲毫不耐。
“爸，這裏是？”楚桐見楚雲飛站在那不吭聲，上前問道。
楚雲飛沒有答話，隻是回過神，繼續往內走。
後麵的一群人連忙跟上。
他本是約她下午一起去逛街，想將手中的禮物送出去，可臨近出門的那一刻，卻臨時有事被絆住了。
等到忙完，天已半黑。
匆匆套上外衣，他急忙像約定的地點趕去。
剛剛出來，在不遠處，便看見她獨自一人站在那，牆邊的冬梅開著正豔。
宅子裏的景象顯出一種頹敗的氛圍，唯有零星開著的野花，襯出了些生氣。
楚雲飛看著似是而非的‘家’，就連當初一同種下的樹，都以攔腰截斷的姿態壯烈的枯萎在那。
什麼都沒變？
什麼都變了。
“等很久了？”
“忙完了？”
兩人相視一笑。
正屋內，值錢的東西全部被收刮一空，家具、擺設破碎一地。
楚雲飛彎下腰，拾起泛黃的碎紙。
一封家書。
戰況更加危急，他也該離開了。
她不語，隻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說是祝他一路平安。
他擁抱她...
床邊散落著已經褪色的嫁衣，原先點綴的珠寶應該被強行拉扯下來，整件衣衫顯得淩亂破碎。
楚雲飛蹲下來，將嫁衣捧在手心，突然落下淚來。
婚禮相對簡陋，但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紅色的嫁紗，溫暖了整個冬季。
“爸……”楚兮忙著扶起楚雲飛，著急的問道。
江萍連忙上前，似乎是想看看他的情況。
楚雲飛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緊，隻是緊緊的捏著嫁衣，像是最後的希望。
她目送他離開，戰場與國外，天各一方。
他不肯回頭，怕自己動搖...
自然冰雪消融，那麼國家呢？
楚雲飛讓人將自己帶來的箱子拿來，將家書和手中的嫁衣小心翼翼的存放進去。
“爸，這是，媽媽的嗎？”楚兮問道。
他點頭，臉上有了些笑意，“是啊，後來她還在抱怨，說自己怎麼就這麼隨便的嫁了……
“我還欠她一場盛大的婚禮呢，還沒來得及準備，可是她，就這麼走了……”
他的聲音慢慢沙啞。
他看著手中的信，連日的疲倦和壓力一掃而空。
隔著大洋，收到這封信，需要花費她多少心神...
傾斜的窗旁零散的開著幾束芍藥，從詩經的吟唱一直沿襲到漢唐明清的情歌，似乎在隨它繼續輪回。
明明是夏天，卻感覺不到溫暖。
楚雲飛看著芍藥，突然覺得有些冷。
他細細的回信，很多話想說，卻不願寫下，圖惹她擔心傷神。
簡短的，【安好，勿念】。
話已說盡，無需多言。
她懂。
芍藥，離草。
我會牽掛，即使是大洋彼岸。所有你的生命便不止是你的。它是你欠我的。